白痴才會繼續和他在這兒發呆，白痴才會繼續和他......白痴才會......白痴才......
清晨五點多，天濛濛的亮，蟬聲聒噪的很。
換個環境，再加上昨晚小孫女跟我說的那些屁話煩了我一整晚，我可是怎麼也睡不安穩；第七次從睡夢中爬起來，我決定離開臥室，坐到走廊上數螞蟻。
晃啊晃，我就這麼從二樓晃到一樓去。
司令臺旁的椰子樹上有幾隻麻雀在那兒飛來飛去，就在我窮極無聊的數著麻雀數量時，某種涼涼的東西忽然貼上我的額頭。
「──!?」我連爬帶跳兼滾的逃離了原本坐著的地方，全身爬了一整片的雞皮疙瘩；畢竟，當你正在發呆想事情時，身上忽然貼上異物，這實在是一種很恐怖的感覺。
「唉呀呀?」他先是楞了一下，接著眼帶嘲意的睨了過來。「妳的反應還真不是普通的激烈......」
「零!?」瞪大眼睛，早已暗暗這麼稱呼他稱呼得很習慣的我，脫口失聲尖叫出來。
「零?」他疑惑的看著我；手上那罐冰的頻頻滴水的綠豆奶，八成就是剛剛〝肇事〞的〝兇器〞。
「呃......零......ㄌㄧˊ......凌晨五點多，你跑到這兒來幹嘛?」說完，我一邊暗暗的吐了口氣，一邊佩服自己硬「ㄠ」的功力。
「那妳又在幹嘛?」他挑高了一道眉，笑著問我。
我咬著牙，半晌，不經思考的腦袋給了他一句不經思考的白痴回答。「唱國歌......」
為什麼我會說出這種話?是由於當時眼前所見的就是司令臺的緣故嗎?我不曉得；但接下來我只知道他跟著做了件更白痴的事情......
他顯然也是頓了一下，後......。「『下麵......煮湯......』像這樣子嗎?」這個是要用臺語唱的；我記得......這種唱法，在我唸小學的時候，男生間十分猖獗......。我想國父如果知道有人把他辛辛苦苦革命來的中華民國的國歌搞成這樣，一定會吐血......
而且真的很難想像一個十九二十歲的氣質男生竟然......
這種情況下我該說什麼?我也不曉得，就這麼楞在他面前，跟他對望了好半晌......
對望?
沒錯，就是對望；他眼眸中的笑意似乎永遠都不會收起，但我看得見那深邃......
我曾經聽人家說過，如果有人除了笑臉之外沒什麼第二表情的話，那麼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一種把心事拼命往心裡壓，表面上卻一副樂天樣的人。
而東西堆久了一定會發霉，所以聽說這種人一但爆發就會比常人恐怖個三四百倍......
零是這種人嗎?從我昨天看見他開始他真的就是只有笑臉......，但是他眼睛裡藏著的那抹藍藍的深邃是什麼?
呃......?
他忽然蹲下，把整張臉湊到我面前來。「妳在研究什麼?我臉上又沒有發霉。」
「沒有......!」我偏過頭。我幹嘛啊我?就算他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也絕對、永遠與我無關!!咬著牙，我提醒自
己。
「哦?」他又是那種挑著眉的表情；接著向我丟了句話過來。「妳知道嗎，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我很少看到妳笑。」他很自然的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跟女孩子們講話的時候妳的表情就可以很生動，平常時候就凜著一張臉。」
不好意思喔!我就是這麼不討人喜歡!撇了撇嘴，我站起來作勢離去。
「去哪?」他依舊坐在原地，還是揚著那慣有的笑容問我。
「晃晃!」我連頭都沒回的就丟了個答案回去。
「喂喂喂!等等!回來回來!」
我皺著眉頭轉回身，看見他修長的手指朝我這兒勾了勾。
「你在叫狗啊?」我沒好氣的問，卻沒辦法忍住不笑出來。
「NONONO!不是那個問題。」他搖了搖那根食指。「小姐，再怎麼說我也是個隊輔吧?而隊輔除了帶隊、輔導你們活動外，還得身兼保護你們的責任；而妳清晨五點多坐在走廊上數麻雀被我抓包，我還沒把妳趕回去算不錯了，妳還跟我說妳要去〝晃晃〞?」他語氣很是神氣的問我，當然臉上還是掛著那該死的笑。
......我瞪大眼睛，一時語塞。
「......我該感謝你......的雞婆嗎?」一瞬間就這麼脫口而出，我本來還以為他聽了會不爽，不過竟然沒有。我還頗訝異的。
「這不叫雞婆，叫責任!」他還是那種很神氣的調調，而那該死的笑也還在。「兩種選擇，」他的手由一根手指轉變成 V 的手勢。「一是回去睡覺，二是留在這兒，但就是不準亂晃。」
我在背後絞著手指，一臉緊繃的直對依舊掛著笑的他瞪了將近30秒。我有什麼道理要繼續待在這兒?我在心裡頭這麼想著。對嘛!白痴才會繼續和他在這兒
發呆，白痴才會繼續和他......白痴才會......白痴才......
但下一秒，我竟然做起白痴來了?
雖然離了他將近一公尺，但我為什麼會坐下來?為什麼為什麼?
我邊納悶的想著，邊很虛心且無意義的朝他辯解：「我只是不想回去睡覺，你又不讓我去散步，所以......所以......」過沒多久我就覺得，這些話似乎只會越描越黑......
他也沒說什麼，揚著手上還沒開瓶的那罐綠豆奶。「要喝嗎?」他問。
「不!謝謝!」我很果決的給了這種回答，身為女孩子該有的警戒心倏地竄了上來。因為不管怎麼樣，他對我來說還是個陌生人，他或許是我們的隊輔，或許是個帥哥，但不一定是個好人。面對一個陌生人時，女孩子還是要有一點危機意識。對他的欣賞歸欣賞，該有的警戒心我還是有的。
他先是偏著頭看了我一會兒，隨即似乎就明白了我的意思。「這樣......說的也是。」他拉開拉環，仰頭灌了一口；隨即又轉回頭來對我笑著。「很好，女孩子還是要有一點警覺才行......感謝我吧，幫妳實習了一堂社會教育課。」
我歪著嘴，笑得很是奇怪的看著他將那瓶綠豆奶一飲而盡，然後向不遠處的垃圾桶丟了過去。當我還很壞心的在心中暗咒它〝肉包!肉包!〞時，它卻很漂亮的在空中劃了個弧度，隨著一聲〝咚〞，空心投入垃圾桶的懷抱。
我張著嘴巴，不可置信的暗暗瞄了瞄拍著手掌的他，一邊看看那只不算大的垃圾桶，最後下了一個評論。
注死的!對!一定是注死的!
他忽然又轉向我這邊，開口問我：「妳真的住彰化?而且是彰化市?」
我點點頭。這我在昨天的自我介紹就說過了吧?明知故問!
「哦......嗯嗯......」他努著嘴，很無意義的點了點頭，接著就忽然爆出了一句：「真巧。」
啥米!?〝真巧〞!?我瞪大眼睛，盯著他的表情就像看到鬼似的。
他望著我呆滯的臉半晌，掛上了那種富饒趣味的笑。「沒騙妳啊，我也住彰化。」
我不知道我該做出什麼反應......就這樣蠢蠢的呆在他面前......蠢蠢的，蠢蠢......
他的眼睛和我就這麼接了著。他的盈滿了笑意，可是我的就......滿是呆蠢......。過了一會兒，笑盈盈的他笑盈盈的補充了一句。「不過是彰化縣就是了!我住在員林。」
員林.....?離彰化市有那麼一點點距離呢......。我竟覺得我的心就這麼莫名的爬上了一抹失落......
等等等等等!!失落?
不行不行不行!我搖搖頭，又用力的垂了垂腦袋瓜；他在一旁莫名其妙的盯著我瞧。
「妳在幹嘛?」他問，很狐疑的口氣。
「沒有......」垂得太大力了......好痛.....。我瞪著前方，努力試著自然點的把頭髮從耳後撥下來，垂在臉旁。
我不確定我現在的臉是黃的還是紅的，反正我就是不想讓他看到。
他則似乎動也沒動，就這麼看著坐在他旁邊，舉止一直很怪異的我。接下來的時間他沒再說話，而我也沒有。
六點整的鐘聲響起，他站起身。
「我得去挖其他隊輔起床，準備今天的活動。」
他舉步離去，忽然又頓了下來，高大的背影丟了一句話給我。「回臥室睡覺!就算睡不著也不要亂跑!......記得鎖門。」
面對著我的是他的背影，我沒看見他的表情。
球鞋磨擦走廊的聲音消失在拐角處。
忽然，我想學著探索你說每一句話時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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