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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 衛 空 間 ┐ 二 週 年 特別企劃 ┤
○在風裡,說喜歡妳!● @網夢達人-穹風
★第五話★
與其一直讓她看見我這個可能很難看的表情,倒不如認命一點趕快吃完麵閃人吧!
我有一吃辣就拉肚子的習慣,早點吃完,早點上樓去拉,然後就可以早一點逃離這個場面了。
於是我乾笑兩聲之後,開始認真吃麵。
嘉芳這才滿意地把手放在桌上,用手心托著下巴,笑吟吟地看著我吃麵。
我喝完最後一口湯,為了表現我的誠意,我正打算用舌頭去舔麵碗時,她說話了:
『喂!』
捧著麵碗,我只能抬眼看她。
只能抬眼看她的理由,是因為我的臉已經被辣到麻木了,根本無法做出其他表情。
嘉芳從背後的冰箱裡面拿出一瓶開喜低糖的烏龍茶給我。
老實說,我很不喜歡這種飲料,又甜,又不濃,根本沒有喝茶的感覺。
不過人家都拿出來了,你不喝就是不給面子,
況且現在我真的是辣得很了,所以我拉開拉環,馬上就灌了兩大口。
『你真的很厲害嘛。』她說。
『你也感覺到這頓宵夜很像曹操煮酒論英雄對不對?』
她的單眼皮相當有味道,眼角上勾,柳眉細彎,配得恰到好處。
姊姊雅凌是個一眼就可以確定的美人胚子,妹妹嘉芳則是耐看型的。
你愈是看著她,就愈能感覺到她潛藏的美感。
就像是中國古典仕女圖裡面的那些美女,乍看之下沒什麼了不起,但是看久了就有濃濃的韻味,不斷冒出來的感覺。
「其實還好啦。」
『你很不會說謊喔。你的眼神明明就是這個意思,怎麼,我很嚇人嗎?』
我不敢告訴她,我不只是感覺,我是已經想像到了這段歷史故事。
「其實,妳可以不用這麼…這麼英氣勃發的,妳是個很好看的女孩子,多笑一點,多甜一點,妳一定也會很開心的嘛。」
『你說要我像晚上你幫我找到書包時那樣的笑容嗎?』
我趕忙搖手,說:
「那就免了。我只是想跟妳說,窈窕淑女,君子好求,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
『是嗎?可是梁紅玉不是還有韓世忠要她?祝融夫人也還有孟獲要她。』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愛上梁紅玉的只有一個韓世忠,愛上李師師的卻有幾卡車。」
嘉芳還是不認同,繼續爭辯。
『可是金兵打過來了,李師師能幹什麼?人家梁紅玉還可以幫著作戰。』
「我們現在又沒有在跟共產黨作戰,妳學梁紅玉幹嘛?」
『可見你都沒有國防意識,沒有民族意識,以前共產黨就是這樣騙老百姓,說他們沒有要作戰,他們只是在為人民請命,這樣才分化民心的。』
「那是國民政府白痴,自己送掉了江山,干共產黨什麼事?撤退來台的時候,還不是有很百姓一起逃過來?可見大部分百姓是站在國民黨這邊的。」
『哎呀,你怎麼頭腦這麼簡單哪?中國大陸有多少人?跟著過來的才多少人?比數比一下你就知道了。如果不是他們控制住老百姓,你以為為什麼我們到現在還打不回去?』
「那是兵力懸殊和國際局勢平衡的問題。」
就這樣,我們從曹操和劉備,扯到韓世忠和梁紅玉,然後又從國共之爭,扯到東南亞的國際現況。
我這才真的開始有點佩服她,一個高二的學生理當已經被課業壓得快喘不過氣了,沒想到她的腦袋還能這麼敏捷,當我根據歷史說出一個理論時,她就能也根據歷史反駁我的理論,而當我從歷史中又找出一個觀點時,她也就能從歷史中再翻出一個理由。
直到我們因為辯得口渴而喝掉冰箱裡面所有的烏龍茶時,餐桌上面已經放了八個空罐子了。
而更誇張的是,當我終於決定放棄辯論,要出去買飲料時,拉開鐵門,才知道天居然已經亮了。
「天亮了耶。」
我有點不敢置信。
『不會吧~』她的臉色很誇張。
「妳又幹嘛?」
『糟糕了啦~』
嘉芳捧著自己的臉,蹲在門口。
我以為是她的臉怎麼樣了,心想都已經長雀斑了,還能怎樣?
「妳是因為沒睡到美容覺在後悔嗎?」
『才不是啦!噢。』
她站起來,對我說:
『我一個晚上沒上去睡覺,我姊一定會知道,到時候…』
「到時候怎樣?」
『到時候她一定會說我的清白被你毀了啦…』
去~花痴。
我大聲的笑了出來,用手搓搓她頭上的頭髮,這才發現她其實不高,大概只有到我下巴的高度而已。
我一搓完她的頭,心裡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幾個小時之前,我對她畏若蛇蠍,
幾個小時之後,我居然敢伸手搓她的腦袋?
我的笑容在一剎那之間僵住,連笑聲也忽然停了下來。
『喂!你屍變啦?』
她似乎還沒有察覺到這一點點微妙的變化。
「啊?沒有啦,妳才屍變咧。」
『到底怎麼啦?』她歪著頭,瞪大眼睛看著我。
我忽然發覺,嘉芳真的是個很可愛的女孩,而且絲毫不比雅凌遜色。
感覺像是心跳忽然大力震盪了一下。
「沒事,沒事,妳快去睡覺吧!說不定妳姊姊一整晚都沒醒,妳的清白也還沒丟。」
嘉芳抖了一下肩膀,光潔的雙肩很性感。
不過我還是不敢多看,因為,這是非禮的。
『好吧,我先上去看看好了。你呢?』
我把手插到口袋裡面,摸到我的鑰匙圈。
我的鑰匙圈上面有個小玻璃瓶,裡面裝著我從綠島帶回來的沙子,玻璃瓶上面鎖著一個小勾子,勾住鑰匙圈,一整組都是我自己DIY做的。
「我想出去買個喝的。」
握著鑰匙圈,我忽然想到那時候做鑰匙圈的心情。
那時候我一共做了好幾組,然後一一送人,自己留下這一組,圈在自己的鑰匙圈上,打算在適當的時機,送給適當的女孩。
不過這個女孩一直沒出現,它也就一直躺在我的手心裡。
看著嘉芳走到樓梯間,我不知道為什麼也跟她走過來。
「嘉芳。」
在她上了一階樓梯之後,我忽然叫住她。
『嗯?』
她轉身看著我。
「送妳個東西。」
『送我東西?為什麼?』
「小東西而已。」
因為我還要掏出鑰匙圈來解開玻璃瓶,這可不好讓她看見,所以我說:
「把手伸出來,然後把眼睛閉起來。」
『還要閉眼睛?你不會跑去廁所抓一把大便給我吧?』
「厚…拜託妳氣質點好不好?」
『不然幹嘛叫我閉眼睛?』
「我會緊張唄!妳閉一下會死喔!」
『你還不是一樣沒氣質!』
她笑著說,不過還是真的閉上了眼睛,伸出右手手掌。
我趕緊掏出鑰匙圈,打開勾子,
在將小玻璃瓶放到她掌心的那一剎那,我們的手心微微輕觸。
我感覺一陣溫暖的電流,從她掌心傳來,雖然只有短短兩秒鐘,卻已經很強烈了。
然後我不知道我發了什麼瘋,或許是一晚沒睡,腦袋不夠清楚。
她站在台階上,變成比我高一點點,嘉芳的臉頰正好對著我的嘴。
我清楚地看見她清秀的臉龐,還有佼好的面容,當然也包括她特有的可愛的小雀斑。
所以我微向前傾,嘴唇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臉頰。
【如果神來一筆往往可以製造美感,我願意窮一生之力,為妳製造這樣的陰謀。】
★第六話★
本來我以為她會毫不客氣給我一巴掌的。
不過她只是右手忽然握緊,並且縮了回去。
然後雙頰菲紅,睜大雙眼,滿臉驚訝看著我而已。
我的腦袋裡面一片空白。
根據我對自己的了解,我絕對不是一個登徒子。
也絕對不是一個花心的人。
雖然我是天秤座的。
但是我真的想不到任何理由來解釋,究竟為什麼我的嘴會湊上去吻了她的臉一下?
所以我相信我這時候的表情一定是一臉呆滯。
兩個人互相對看了一會兒,
像是有半個小時,也可能只有五分鐘不到。
『你…』
她的嘴裡輕輕地、慢慢地,吐出一個字來。
「我…」
我的嘴裡也輕輕地、慢慢地,吐出一個字來。
我可以保證,這一幕絕對沒有你所想像中的那麼浪漫。
我們像兩個腦袋被石化的呆子,只是互相看著對方。
(謝嘉芳!妳在哪裡?)
二樓傳來雅凌的聲音。
完蛋了,她的清白最後終於還是毀在我手上了!
我們同時回過神來,
嘉芳一臉懊惱之色,小聲跟我說:
『糟糕啦!我姊醒了啦…』
「跟她說妳在樓下看電視看到睡著就好了。」
我又恢復了我原來的機智。
『你不要出聲喔,我先上去了。』
我點點頭,看著嘉芳躡手躡腳地上樓。
(妳死到哪裡去了?)
『我在樓下看電視看到睡著了啦。』
(妳很笨撂…)
嘉芳沒再說話,只剩下雅凌嘮叨的聲音,不過也沒幾句,我想她也又回去睡了。
等到我確定一切恢復平靜之後,才又回到廚房裡面,將那一堆空罐子收掉。
收著垃圾時,我在想,為什麼嘉芳沒有生氣呢?
為什麼她只是紅著臉、看著我呢?
難到她並不打算拒絕我嗎?
難到她願意給我機會嗎?
可是她要給我什麼機會呢?
我連我自己究竟想要什麼機會都不知道。
有句俗話說,豬油蒙了心。
我大概是豬油蒙了心,才會幹出這種事情來。
因為我認識她才一個晚上。
雖然這個晚上這個女孩給了我很多震撼。
我沒看過一個女孩子可以變臉變得這麼快;
也沒看過一個女孩子可以這樣興致盎然地聊著歷史,
對於我跟她的關係,是房東的女兒跟房客的關係,
所以其實我們連朋友都不算是。
而且我也並沒有真正想要追求一個人的準備。
那麼,我究竟在幹什麼?
把垃圾收好之後,我掏出我的鑰匙圈。
只剩下鑰匙環和鑰匙的鑰匙圈。
和那個英文系的女孩分手之後,我連翹了一星期的課,
一個人窩在綠島。
一星期之後,
我帶著連喝六瓶啤酒的個人最高紀錄與一大包沙子回來。
做了一堆小瓶子,到處送人當紀念品。
但是我留下了最好看的那一瓶,作為我的鑰匙圈,
並且承諾自己,要將它送給最適合我的人。
可是我不敢想像,這個人會是嘉芳。
拍拍自己的腦袋,我想我需要好好睡一覺,
反正都已經送了,也已經吻了,難不成還要跑去跟她說:
不好意思,這純粹是意外,我只是豬油蒙了心才會吻妳,請妳將它忘記,然後把小玻璃瓶還給我?
我想她會選擇和我「誓不同日月」的。
那我該怎麼辦呢?
唉…眼皮好重,
這麼複雜的問題,就留給以後吧。
事情發生之後的第二天,我約貓咪到「貓與月亮」見面。
那是一家相當有格調的咖啡店。
『不會吧?這種事情你也幹得出來喔?』
貓咪驚訝地說:
『我才一個晚上沒有回去耶!你就直接下手了喔?』
不理會他的調侃。
「我真的覺得這只是一個意外。」
『哎呀,沒關係啦,反正那個又不是我要的…』
貓咪大笑著。
再強調一次,這絕對是一家有格調的咖啡店,但是,你得要跟對的人來。
終於貓咪還是沒有借到車來幫我搬家,因為他又換工作了,這次是在7-11。
最後一次到我的舊居,把我的音響搬走。
老娘曾經跟我說,要搬家之前,要對那個地方的神明說些好話,算是感激祂們的保佑。
可是現在我要說什麼?
算了,不去想這種無聊的事情。
把東西全部搬空之後,我聯絡了舊房東。
當初押金很少,只有一千元而已。我打電話向他要錢,他居然跟我說,當初我們擅自加裝門鎖,算是對房子的一種破壞,要扣押金當作賠償。
一怒之下,我決定一千元我也不要了,真的破壞一番。
既然要搞破壞,那就不能沒有蔡頭。
蔡頭是我高中時候的學長,就住在我們新家附近,他是學冷凍工程學的,也是一個相當優秀的鼓手。
而在這些華麗的外衣之下,他則是變態的破壞狂。
蔡頭接到電話之後,立即趕到我的舊居來。
他將插座板小心地拆下來,用力拉出裡面的電線,再將它們剪斷,然後又塞了回去。
接著他將床組的螺絲各拆掉一邊,讓這張床勉強維持一個平衡,
但是只要誰一躺下去,保證「砰」的一聲,非常過癮!
隨便處理完這兩樣東西之後,蔡頭拿起他個人裝備袋裡面的自來水毛筆,
走到陽台邊,將窗簾布掀開,在牆角非常專業地畫了兩道符,
雖然我不是很懂他畫什麼,不過符裡面有兩個中文字我是認得的,
寫著:「鎮魘」。
蓋上筆蓋,他又拿著一捲膠帶,
扯下一堆之後,揉成一團,
把它們塞進馬桶裡面,再用掃把柄用力地擠進馬桶管道裡面。
「這是做什麼用的?」
我很好奇。
【塑膠是一種不會被水,也不會被通樂瓦解的東西。】
「so?」
【所以除非他挖開馬桶,否則…】
那我懂了。
簡單幾個步驟,我們已經在這個房間裡面埋下不少陷阱,
而且,都是你一眼看不出來的陷阱。
我很慶幸,我沒有住過他住過的房間。
為了這幾件簡單的工作,我花了120請他吃一頓麥當勞。
並且答應他,下學期開學時到他們學校去幫他們熱音社招生。
【練一個禮拜就夠了,我們辦他個兩場招生演唱會,記得,帶那隻貓來,我們也還欠個貝斯手。】
他很酷的說。
雙方都心滿意足之後,我們離開麥當勞。
他完成拉攏幫手的目標,我完成報復房東的目的。
新家樓下。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嘉芳,因為今天早上的事情。
搬音響回來時遇見雅凌,我還問她怎麼沒看見嘉芳,
雅凌說,嘉芳去超級市場買東西。
那現在呢?一頓麥當勞,一個半小時過去了。
她應該回來了,而我該怎麼面對她?
小心翼翼地開門進去,客廳裡空無一人。
走到今天早上親吻她的「案發現場」,燈光依然昏暗。
我一個人坐在第一階的樓梯口,心裡徬徨得很。
(你在幹嘛呀?)是雅凌的聲音。
「沒…沒有啊。」
(你好像心事重重耶。)她有點疑惑地看著我。
「才沒有,妳想太多了。」
(是嗎?)
「是的。」
(真的是嗎?)
「真的是的。」
(那麼…好吧…)
可是她還是站在原地看著我。
「怎麼了?」換我問她。
(我在等你什麼時候讓開借我過啊?)她銀鈴般的笑語聲清亮的響起。
「啊,抱歉。」
我趕緊讓開。
(你在思春喔~)
經過我的身邊時,雅凌丟下這樣一句話。
她的一句玩笑話,卻強烈地撼動了我的心弦。
帶著忐忑的心情上樓。
二樓門關著,表示她們房間沒人。
三樓目前是空的,那幾個學長還沒搬來。
四樓現在也只有我跟貓咪住,所以經過三樓之後,我就放心地加快腳步上來。
但是我錯了。
『曾經我們離幸福只差一點點,而如今我卻離你好遠好遠…』
這次換成蔡健雅的歌。
我們住在四樓,五樓則是晒衣場。嘉芳拿著一枝拖把,正從通往五樓的樓梯一路拖下來。
「妳…妳在呀?」
我發現自己竟然結巴的說著話時,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沉默了一下,笑著說:
『對呀,很多天沒擦地板了,趁今天擦一擦呀!』
「那個…」
『哪個?』嘉芳的短髮用髮夾夾到後面,因為拖地板的關係,她流了點汗,臉也紅通通的。
「就是那個…」
『就是哪個啊?』
「今天早上…今天早上的事…」
她又笑了,輕輕地笑,幾乎聽不到聲音地笑。
「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鼓起勇氣說。
『所以呢?』她問。
「我只是想跟妳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怕妳誤會我…」
『笨蛋喔,我知道,你自己才不要誤會了。』她雙手握著拖把,瞇著眼睛笑。
我站在我房門前,看著站在樓梯上的嘉芳。
她的笑容還是很甜美,但是卻有點不一樣的感覺,
那種感覺我說不上來,也分辨不出來。
「那…我進去了。」
『晚上要一起吃飯嗎?』
「不…不用了,謝謝。」
我怕我多擔一刻,就又會有什麼樣的變化,於是趕快開了門進去,然後趕快又關上了門。
我在怕什麼呢?
我想,我怕的是連我自己都沒弄清楚之前,就把她也牽下水了。
我想,我怕的是我只是因為那一時那一刻的衝動,所以才吻了她,而不是真正有什麼感覺。畢竟,我們才認識一個晚上而已。
那麼,嘉芳的笑容裡面,那個我說不上來的異樣又是什麼呢?
是失落嗎?是鬆了口氣慶幸我沒糾纏她嗎?
還是什麼我也不懂的東西呢?
中文人吟風弄月是拿手好戲,
走在相思樹林裡,當月高歌,
走在教堂前,顧盼沉思,
那些都是簡單至極的事情。
但是在一個窄窄的樓梯間發生的,卻那樣深奧而又晦澀。
這裡的門隔音不怎麼樣。
因為我聽見二樓雅凌對嘉芳說話的聲音:
(神經病喔!我只是去買包鹽而已,妳哭什麼啦?小孩子喔!)
【別輕易猜測你所不懂的人,因為一不小心,你就傷了她】
★第七話★
雅凌告訴我,本來嘉芳說那天晚上她們要自己開火煮一桌的,而且她自己也興高采烈出去買了菜,可是下午哭一哭之後,又說不煮了。
我含糊地聽著,不置可否,因為我心裡也亂著。
(喂!)
(喂!)
雅凌叫了我第二次,我才忽然回過神來。
(我覺得你們今天都怪怪的耶。)
「有嗎?」
(有啊。)
我們坐在廚房餐桌前,我坐在我昨晚坐的位置,雅凌坐在昨晚嘉芳坐的位置。
桌上沒有擺一堆飲料罐,只有一堆沒人要做的菜。
(該不會是昨天晚上…)
雅凌忽然陰側側的看著我說話。
「妳想到哪裡去了妳。」
我趕緊先說出來。
(不然你在想什麼?)
「我跟妳很熟啊?幹嘛告訴妳?妳去擔心妳妹妹啦!」
我故做堅強。
而嘉芳昨晚才說過,我的眼神很不會說謊。
(少來,你的眼神那麼曖昧。我妹她什麼也不說,現在已經睡了,我怎麼問啊?)
「拜託啦,大小姐,我是在煩我自己的事情嘛。」
(大學生又不像我們高中生,有什麼好煩的?)
「我在煩關於錢的事情,我跟貓咪各出一半房租錢,可是他有在打工,錢對他來說不成問題,我可沒有工作啊。」
(喔。那你不用擔心啦。)
她信心滿滿地說。
(我爸到高雄去住院,沒有那麼快回來啦,要收錢也是等到他回來啊!)
住院?
這麼說來,我們說不定暫時沒有房東囉?
雅凌跟我說,她爸爸,也就是我們的房東先生因為肺有問題,所以常常要跑醫院,最近更嚴重了些,所以就住在高雄療養。
「那妳們呢?」
(照樣生活啊!所以我們姊妹其實跟你們一樣,都跟住在外面沒有什麼差別。)
原來如此。
藉著這個話題,我暫時轉移了她對我和嘉芳的注意力,但是能維持多久呢?
答案很快揭曉,只有五分鐘不到的時間。
(喂,阿哲。)
「嗯?」
(你有沒有女朋友?)
我已經喝進嘴裡的左岸咖啡差點沒噴出來。
「幹嘛問這個?」
(隨便聊聊,talk talk嘛。)
「妳可以聊陳水扁的施政績效,可以聊賓拉登的下落呀。」
(陳水扁跟賓拉登都不住我家樓上啊。)
「就算他們住在妳家樓上,妳也不見得會去問他們有沒有女朋友吧?」
(你很囉唆耶,有沒有嘛?)
「沒有啦,幹嘛?妳要幫我介紹是不是?」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這個嘛…聰明一點的。」
(聰明有很多標準喔!)
「會想到聰明有很多標準的人基本上她就已經很聰明了,像妳這樣的就可以了。」
雅凌有點臉紅,她又問我:
(還有呢?要長髮還是短髮?)
「髮型是會改變的,所以我從來不計較髮型。」
「不過我喜歡大眼睛的女孩子。」
說著我居然直盯著雅凌的眼睛看。
我心裡想的,就是要一個和她一樣有著一雙大眼睛的女孩。
當然,這個嘉芳也有。
被我這樣呆看著的結果,雅凌的臉已經紅到額頭上面去了
「妳有適當的人選嗎?有的話介紹來呀。」
(介紹喔,那我妹好了,你覺得怎麼樣?)
她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我反而心頭一震。
一口喝乾了咖啡,假藉著丟垃圾,我起身走到垃圾桶旁邊,
好掩飾我心裡面突然的顫抖。
「得了吧,她才高二,妳要也介紹大一點的。」
(大一點的?)
然後我說了很不該說的話。
這就是我其實有一點討厭楊過的原因。
楊過在郭芙苦惱著不知道要選大武還是小武的時候,
他說:「我看兩個都不好。」
郭芙就問他:「為什麼?」
這時候楊過說了一句很痞的話:
「如果他們其中一個人好的話,那我楊過還有什麼指望?」
是的,這是一種很糟糕的男人的表現。
我就是擺一個很痞的姿勢,用很痞的表情,說出很痞的一句話。
我對雅凌說:
「好歹也要介紹一個高三的,就像妳這樣的。」
可惜長髮遮著我看不見,
不然我相信她的臉已經紅到頭頂上面了。
我是賤人,我是賤人,我是賤人…
在房間裡面,我對我自己不斷反覆的說著這句話。
在我說完那樣的賤話之後,雅凌有足足將近五分鐘的沉默。
(我…我喔…)
「嗯…嗯…我是打個比方啦…」
(喔…喔…)
本來看著美女失神是一件很賞心悅目的事,可惜,我比她還痴呆。
最後我決定假借收拾房間趕快開溜,以免一直尷尬下去。
回到房間,我痛恨自己的嘴、痛恨自己的腦袋。
我是賤人,我是賤人,我是賤人…
房間經過大致整理,已經有了該有的規模。
至少,我跟貓咪的床分開了三十公分,
他的爛棉被還是爛棉被,不過那是在他的床上,而且我已經很好心地幫他折好。
我的寢具則放在我的床上。
散亂一地的東西都清理乾淨了,這裡逐漸有「窩」的感覺。
晚上十一點半左右,貓咪回來了。
他帶了一堆宵夜回來,有關東煮,還有烤玉米。
我們坐在各自的床沿,中間的走道剛好是放宵夜的位置。
『我們去買一張桌子好不好?這樣就可以吃東西了。』
「好啊。」
『對了,你明天幫我交一下手機費好嗎?我等一下把提款卡跟密碼給你。我明天要加班。』
「好啊。」
『那面穿衣鏡是你買的啊?以後借我照吧!』
「好啊。」
『你去吃屎好不好?我覺得你很適合吃屎耶。』
「好啊。」
『你是靈魂沒搬過來嗎?』
貓咪忽然用吃完的玉米棒子敲了一下我頭。
『幹嘛魂不守舍的?』
我看著這個有一張像貓的臉的男人,心裡愧疚萬分。
「兄弟,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你是不是得到愛滋了?』
我搖頭。
『你被三二了?』
我搖頭。
『你把小雀斑給上了?』
我搖頭。
『難道?你已經死了?你是靈體?』
他用玉米棒子又敲了一下我的頭。
『沒有啊,你是肉身沒錯啊!』
我低著頭,用極盡懺悔的語調,把今天下午的事情說了一遍。
「兄弟,是我該死,我不小心虧了一下你馬子。」
『哈哈哈哈哈哈…』
這是他給我的回答,但我因為他的回答而變得一頭霧水。
『你知道為什麼我堅持要住這裡嗎?』
「不是因為雅凌嗎?」
『兄弟,我跟你不一樣,我沒有戀童癖。』
貓咪用手指著他的左邊牆壁,他說:
『我馬子現在跟我只有一牆之隔,這樣你懂了嗎?』
靠!原來他那麼肯定的說隔壁女生宿舍那三個企管系的女孩是辣妹的原因,
是因為其中一個是他馬子!
難怪他會堅持要住這裡,而且堅持要睡靠陽台的位置,
這樣他每天晚上都可以跟他馬子趴在陽台上聊天,連電話費都省了!
『至於雅凌嘛,你如果覺得她老妹還不夠的話,我不介意看到你大小通吃。哈哈哈哈…』
接下來的幾天,一切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貓咪每天早上去上班,下午就帶著隔壁女生宿舍裡面,他企管系的女朋友一出去鬼混。
因為他女朋友的室友還沒搬來,所以貓咪直接就留在那邊過夜。
雅凌和嘉芳還是用她們的方式在增進姊妹之間的感情,每天吵架。
我則是每天用心佈置這個窩,下午固定出去慢跑,晚上則在房間練吉他。
除非有必要,不然我盡量避免下樓。
因為我到現在還忘不掉,那天下午嘉芳異樣的笑容,還有我沒看見的她的哭泣。
而我也忘不掉,雅凌在我說出那樣一句該死的蠢話之後,面紅過耳,但是卻還羞帶怯的神情。
可是你愈不想下樓,就愈是有機會下樓。
我會忘記我的錢包放在車箱裡面沒拿上來。
我會忘記我離開商店時卻沒把我買的香菸帶走。
我會忘記我進門時應該隨手關門,還得下樓去關門,以維安全。
我會忘記租來的漫畫到期,所以還得出門一趟。
我會忘記…
我會忘記的事情原來有這麼多。
夜路走多了會碰到鬼。
更何況這條夜路只是一座一到四樓的樓梯,
更何況鬼就住在二樓轉角,更何況鬼還不只一隻。
我在下樓拿我的外套時,遇見了下來倒開水的雅凌。
(嗨。)
「嗨。」
雅凌沒有多餘的話,她端著水杯就要上樓,我走在她後面。
「雅凌。」
她停下腳步,回過頭看我。
「那天下午的話…」
(笨蛋,我只問你一句話。)
她看著我的那雙眼睛,澄澈的幾乎要透出水來。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妹妹?)
她知道了?她知道我吻了嘉芳的事情了?
(或許在你們大學生來說,親一下臉不代表什麼,可是,對一個高二的女孩子來說,那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這件事情由我來跟你說,並不是很合適,因為我對你了解也不夠多。但是因為嘉芳是我妹妹,所以我一定要告訴你。)
(她很難過。當你跟她說,你沒有別的意思的時候。)
(所以,剩下的,你要自己想辦法解決。就這樣。)
她轉身上樓,走了兩步之後,又回過頭來,對我說:
(至於你跟我說的那句話,我會牢牢記住,因為我也很開心,雖然,你未必是有意要這樣說的,不過,至少那代表我也是不錯的對象,對不對?)
她露出燦爛的笑容,然後走上樓去了。
站在樓梯口,我的心情依舊沒有高低的差別。
因為對雅凌那部分的大石頭雖然卸下來了,但是對嘉芳的那部分卻又更加重了。
【如果沒有把握,就別愛兩個人,因為,你不會分身。】
-待續-
9月05日(二),
○在風裡,說喜歡妳!●
第八、九話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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