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艷陽
◎5-8
「天恩什麼都沒做，光是嫉妒就夠了。」大家驚訝地見天賜扯下口罩跟眼前的客人微笑道：「對不起。」轉身走到廚房門口：「爸，麻煩您一下。」還沒等謝麻子站定他前頭的打菜位置，他又輕喚：「魏叔叔，借一步說話。」
看起來是很從容的樣子，但光是扯下口罩這個動作，就足以顯示這個平日八方不動的大男孩正在心慌意亂中。
「你知道自己正在心慌嗎？」跟到樓上天賜的房間後，魏文揚坐定了，推一下眼鏡看著背向他關門的男孩好奇地問道。
「什麼？」天賜見魏叔叔食指勾起他丟在餐枱上的口罩，心不在焉地「喔」了聲然後坐在小床上嚴肅道：「叔叔，記得我用小刀刺傷臉那次，那位把手槍交給你做擔保品的小個子曾給我們一隻玉板戒是吧。戒指現在在哪？」
「怎麼問這個？」魏文揚戒心大起。
「我想是美娜的關係；她跟的男人很可能是黑道……」頓了一下：「不，一定是黑道。而這些年來那位小個子在暗地裡一直保護著我們。這是前天我在十字路口等紅燈時，一位摩托車騎士塞到我書包裡的。叔叔請看。」
文揚接過男孩由枕下拿出遞給他的信封抽出信箋。電腦列印紙上只有兩句打字列印出的字：覺得受到威脅時，把玉板戒掛在店外門牌右上角鉤子上。
天賜把信收好：「以前我沒注意。我去檢查了，那邊真的有個小鉤子。」
「這個叫美娜的會是威脅嗎？」文揚難以置信：「她對天恩的恨意強得沒道理吧，才小學同學一年。」
「叔叔，」天賜平靜道：「同是小女孩，天恩幾乎被所有人疼愛。而美娜跟她姐姐不但常被酒鬼父母施暴，她姐姐更在十歲就賣給人肉市場了。美娜恨天恩，是恨天恩所代表的一切。扭曲的心沒常理可言。」稍微遲疑一下，天賜嘆了口氣：「叔叔不會相信的；美娜小學一年級就懂得誘惑男生了。您說她是不是威脅。」
「這樣……」文揚整理思緒，半自語道：「雖然還是少女，但已有男女經驗的美娜想要你。而她恨天恩所代表的純真、無憂和無條件被愛。這一切，可能美娜現在的男人會插手。可這男人跟那位小矮個是同一道上的……所以，長期以來暗中保護你們的那隻手打算管這椿事了。喔，喔……」
抬眼看神情沉靜的少年：「你一個人擔心這事多久了？」
聞言，劍眉低斂，不語。
「天賜，天賜，」魏文揚不以為然的搖搖頭：「你是不是把什麼事都往心裡頭擱？你呀——」知道了他的身份秘密，文揚更心疼這男孩的懂事；雖然天賜他自己並不知道。
「明白了。這事我會跟你爸處理好。」見天賜不說話，文揚繼續道：「小矮個去年透過我律師朋友有跟我通過一次電話。他接了小孫先生的龍頭後，行事冷靜陰狠，現在已經是道上不得了的人。他要我放心，不管他在黑道混得多好，這輩子他都不會再見你兄妹。天賜，」文揚站了起來，手握門把前他回頭喟道：「在他腥風血雨的生命中，你和天恩可能是他唯一的溫柔了。以後再有什麼應付不來的事，就跟你爸說吧。盡管黑暗，你們的守護天使是絕對可靠的。」
直到門被輕輕帶上，天賜才允許自己放鬆緊握的雙拳。說不怕是騙人，他本來要面對的很可能是連覇天叔都沒轍的槍子兒。想到天恩可能會有什麼可怕遭遇他卻保護不了她，天賜感到胃發酸。抬眼瞄向小鏡子，伸手掐掐雙頰；他不要媽媽看見他比平常蒼白的臉色而擔心。
話說回來。天賜在下樓時不免第幾百次在心裡埋怨孫老醫師，沒事給他臉上縫出個酒窩來是什麼活見鬼的『好心好意』嘛。
—．—
「事情已經解決了。」離美娜第一次上店裡又隔了一星期，魏文揚再次進天賜房間。「美娜的男人並不是頭腦很好人，混黑道又不夠狠，不管放在哪都不會有多大出息，但長得人模人樣的，現在他給安排到做某人的跟班。而他真心愛美娜，正努力存錢想娶她。」
「老天保佑。」天賜放鬆地將身子甩到床上。這一星期來他可受夠了。美娜每天來店裡，昨天甚至過份到站在天賜身邊想幫他打菜。直到老謝每粒麻子都在臉上跳舞地大聲呵叱她：「滾出去，否則報警。」她才仰頭走掉。「我還以為這惡夢永遠都醒不來了，又擔心她不知會對天恩怎麼樣……可是，」天賜爬起來睜大眼道：「長這麼大我都沒見我爸這麼生氣的大吼過。他聲音好洪亮。」
魏文揚跟著少年一起笑了一陣子，笑容一斂：「天賜，我今天來跟你說再見。」將要去臺北的事說了他個人這部份後，他微笑：「暑假天恩會北上打工住我家，所以我得先去公司適應一下才能照顧到她。我父母把房間都準備好了，好盼望她能早點去。你們兄妹沒離開這麼久過，給你個小禮物。喏。」
天賜看著魏叔叔丟到床上的時髦手機。
「我替你和天恩各辦了一支；你盡管用。」魏文揚站起來：「暑假孫醫師會操你操得更凶，可能還會帶你去一些診所見習。天恩寒暑假以外的週末都是在醫院當義工。你們會愈來愈需要手機的。下去吧，快開店了。」
天賜拿起手機掀開蓋子，又關上。長大，意味著跟家人不能再輕易常相聚，但也朝目標更進一步了。
將日後會隨時跟著他的小東西輕輕放到桌上，深吸口氣，天賜拋開一絲悵然，跟在魏叔叔身後下樓，準備跟家人一起工作了。
（第五章完，全文待續）
《backpacker1947-darkgreen原創小說，嚴禁抄襲、轉貼，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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