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說到清產;這個產,當然是用老先生的錢置的產。
幾年前的山東鄉下,哪家會有錢在縣城裡買房子呀,老先生陸續寄錢回去買了兩戶房子;一戶較大靠公園,兩層樓四房,六萬。他原計劃「日後」自己和兒子要住的。一戶在縣城另一端,公寓三樓,五萬,離孫子任教的中學挺近,他要結婚時給他的。
話說老先生此次回去大家又不住一起,照理說,即使是做假,孫子也會做出個父慈子孝的假象給爺爺看吧?不不不,以前他早已習慣吃爸媽喝爸媽的,現在老爸再婚,當中學教務主任的孫子居然只去了兩次,兩次都是吃飯來吃完走人。
「不爽老爸再婚,竟連爺爺都不要了?」我打斷父親講古好奇追問。
「哪裡是這樣。」父親難得擺出嚴肅面孔道出個中複雜原由。
(真的有點兒複雜,我來試著整理一下。)
原來這老先生的孫子被他娘生前縱容得愈年長愈自私。他不反對老爸找個伴,但這個伴呢,不用結婚入藉只要是個會煮飯的鄉下婆子即可;如此他才方便繼續帶老婆幼兒回家白吃白喝、走人。
結果老爸竟高攀了個退休的職業婦女知識份子,這後娘丈夫活著時是丈夫做飯,丈夫死了是兒子做飯。不會做飯還正式結婚入了藉。這下子:一、去了沒飯吃。二、入了藉是老爸正式老婆,老爸去世,房子就變成這女人的,輪不到他這兒子了。
好,他為什麼有「老爸房子應該是我的」這念頭呢?這就要扯上我去世的大嫂了。
老先生寄錢回家鄉買房子時再三交待「錢我的,登記名字用你的」。但老先生老實兒子的聰明能幹踫到了大他十幾歲的悍妻就人矮氣短了。
我那大嫂說以後老了回鄉下住,城裡的房子還不是要給兒子。
於是做兒子的把出錢老爹所說之話當耳旁風卻聽了老婆的,房子的所有權登記到了自己兒子名下。
在老先生孫子這邊的想法呢。現在出現了個可能會來搶房子的「老爸的女人」,他很不爽。不爽到忘了拍拍財神爺馬屁、對爹的新娘客氣點。功夫若做得好,最後全部的好處還不是落在他身上嘛。
本來這事爺爺以為跟孫子講講,把所有權登記到自己名下就行。因為大陸頒佈新令:只要在大陸有財產就沒有居住時間限制,連續住一兩年都沒問題。可惜孫子擔心房子是爺爺名字的話,爺爺死了爹繼承,爹死了是爹老婆繼承。他虧大了。
「他爹的新老婆都說了:她自己城裡有房子,是她的錢買的、她的名字。要擔心也是她擔心房子被搶走呀。她有退休俸,不愁吃穿,只圖有個安靜晚年罷了。人家講那麼清楚,他就這樣拖著不見我、不理我。」對孫子的忘恩負義老先生很失望。
「在法院待了三十年退休,我工作也不是白做的。」父親跟我說他沒生氣,他有一堆証人和証據,証明房子是他的錢買的。
大不了打官司嘛。
父親笑咪咪地跟我說故事:「法律嘛,哪裡都一樣,不講情份講証據。他那時二十啷噹出頭哪來六萬?他爹更是沒錢。怎麼判都我贏。」
不得了了,要打官司耶。鄉下的大姑、東北的二姑急忙跑去訓斥不懂事的外甥,順便要他快去跟爺爺道歉。
「我不跟外人講話,要講話我自己跟爺爺講。」
「外人?誰外人?」父親對著我學心直口快的東北二姐口氣:「你姓啥?咱姓啥?你爺爺姓啥?」
(呀呀呀,這死小孩!「外人」兩字說得可真的是過火了。)
「你要跟我說什麼?」爺爺在孫子打電話來時依然是笑呵呵地不在乎口氣:「你要說什麼我已經聽那兩個外人跟我說了。行,我全明白了。」然後不待對方說話,「砰」地用力掛斷電話。
(這掛電話之舉父親很得意,跟我重覆說了兩遍。)
電話掛上,老先生對一干在場的鄉下子孫慢條斯理宣佈:「現在,我不止要收回這棟房子,兩棟都收回來。好了,沒事了。」
什麼沒事了,在場的孫女一向疼弟弟,嚇得一夜睡不著覺,天矇矇亮就趕到弟弟家,「你做啥惹爺爺生氣?你有今天哪樣不是爺爺幫你的?好了吧,現在爺爺要告你了,兩棟房子他都要收回。」
孫子大清早趕到爺爺家。爺爺二話不說,老神在在地拿出早就寫好的讓渡書放在桌上,孫子看完立刻簽名。不讓孫子說話,爺爺揮揮手要他去上班。
「你到底寫了些什麼?」大逆轉耶。
「能寫什麼?我可是給足了他面子讓他成為孝孫、好人。為了爺爺落葉歸根居有屋,他讓一棟他名下的房子給我,他能不簽名嗎?還是要等我跟他打官司?差不多就這樣。」
懶得跟孫子多囉唆,房子名字一更改完成老先生就跟二女兒去東北散心了。跟著接到Frank緊急電話,匆匆趕回台灣送老伴臨終最後一程。
對大陸山東老家,老先生其實還有些計劃沒完成——金錢。
他不會把錢全拿回去。「我幹嘛要讓他們和道我還有積蓄?」目前他常在想如何運用媽媽和他存款的事,聽他講來也是挺精彩。能有事讓他分心,挺好的。
有關老先生如何處理金錢,事情還末成形且未在此「清產、收產」事件中,若有新故事,容後再述。謝謝收看。
20060612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