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是個絕頂聰明之人,有許多事他都不求人,靠自己摸索學習。所以在家中看到老婆和兒子笨手笨腳時,經常只忍個幾秒就會按捺不住道:「我來!」
『我來。』是絕句。
說的人自信滿滿,聽的人只有默默承認自己笨,放棄繼續學把戲。
在兩個兒子逐漸成長脫離老爸手掌心後,每知道兒子有難,他無法當面有效施與援手,我家大爺仍要以遙控方式操心;他會以越洋電話問我兒子們的近況。
我若人也在國外,這就有趣了。
我打越洋電話追問兒子們近況,等老公打越洋電話來我再轉述。然後他再諄諄地告之要兒子們該如何如何。我只轉述老爸在擔心,其餘的,我省口水省力氣,都沒說。成年人一天到晚還得聽老爸老媽交待:要按時吃飯、有颱風,騎車要小心、不要熬夜、要按時吃蜂膠、咳嗽去看醫生……
這愛好沈呀!
兒子們居住在外,老公休假時在家無事便會對唯一的對象—老婆子我,施與無限上綱的關愛眼神。我要開罐頭,才拿起工具對準罐沿,他就會說「我來」。我要給字典充電,正在研究說明書;他來。數位相機;他來。新的電視遙控器:還是他來。
有他在家,我沒有對任何新事物的學習空間,只有乖乖當白痴老婆的份。等他不在家時,我才能在無人可請教的情況下加倍辛苦地學我不懂的事。
這個『我來』還算好的,
咱們家大爺還有樁幾度讓我想撞牆的嚴重「高級主管癥候群」。其一,下命令、驗結果,不管中間瑣碎過程。其二,大至家用財務小至我刷牙呼吸,視線所及,他無一不管。其三,認為妳做得不好,他洋洋得意地把妳心血破壞;重來。其四……不勝枚舉。
我鄭而重之抗議過:當你老婆是無給職,你得將就些。或云:痛定思痛,你得放手讓我跌幾次狗吃屎,我自會懂得屎不好吃。甚而大吼過:我又不是顯微鏡下細菌,你幹嘛一刻不放鬆地緊迫盯人!
他很傷心。
真的很傷心。
點著煙,默然不語望著窗外,一臉哀怨。
我懂他意思。三十年夫妻,他早就數度不解地吼過:「我全都是為這個家、為你們好,你們怎麼都不聽我的!」
以愛之名,欲似摩西一指點開紅海,將不可能化為無限可能。
因為我都是為了你好呀!
嗯,全都是為了我好……對了,他什麼都想指點我、指揮我、指導我,只有電腦;電腦他會收發信,但除此外與工作無關又沒建設性,最重要的——他坐不住,懶得學。換言之,我們在網路上的活動,他不會。
不會?這他當然不承認。沒關係,等他退休我會跟他說:把走海生涯回憶點滴一一寫下貼上網誌,可預防老人痴呆。
不要?怎麼可以,我都是為了你好……
20050926
我是嗜好很多的人,我可憐的老公嗜好是當工蜂。如何教他放慢腳步左顧右盼賞花聽風呼吸,是高難度任務。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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