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8日 星期四
今天是個大日子~對家中的每個人都是!──罹患阿玆海默氏症又耳聾的母親,今天要做白內障手術!
我們即將驗收過去一星期來與她溝通的成績。
去手術房前是一連串的檢查和滴眼藥水──檢查~需不斷移到這個儀器前,移到那個儀器前,坐下,並將下巴放實在托子上,最後翻開眼皮檢查──這些必須的動作~跟她溝通尚易。有一些些麻煩,但醫生和護士都如願完成紀錄。滴眼藥水如前。
終於要進手術房了~在手術房外,我和母親換上了綠色厚重的消毒長衣。(大家決定由女兒陪伴進去較好──感謝國軍中清分院的眼科主任!家屬伴同手術是不合規定的,他重視病人和家屬心情的仁心,我印象深刻。)扶母親坐上自家買的輪椅,我推著她進入神秘的門後──時間是10點20分。
手術房門後的長廊和一道道的半開的門內顯示出的各式大小儀器,在在使得我推輪椅的手更緊張~也更堅定!──我陪著母親站在懸崖邊,前後皆無路,端賴醫生那雙經驗豐富的手拉我們一把。我對下一步無任何概念,只存著一個念頭──這手術,非做不可!
怎麼也沒想到事情的棘手~並不在於過去一星期我們未做好溝通,而在於我們對上手術後的動作過於無知!虧我還是『ER』迷,急診室裡沒演過動眼科手術呀!我知道動手術只露出需開刀的部位,可沒料到開個眼睛也這麼『大』麻煩,不是說白內障手術在一般眼科診所都可以做嗎?這不是很小很易賊的手術嗎?不不不!對別人容易~太容易了──對我們則不然,這是母親的恐懼和我的惡夢的開始……
一個非常非常要命的問題發生了──一塊又厚又重的綠色消毒巾蓋到了耳聾的母親臉上──惡夢由此開始!
口鼻蓋住呼吸不順已夠恐怖,左眼也蓋著,右眼滴了瞳孔放大劑等於已無視力,現在要讓狂叫『我不能呼吸了』及不斷掙扎的母親『放輕鬆』~要打麻醉針……我除了半懸著上身(避免壓到她她更憤怒,也避免踫到頭頂、右臀邊的儀器)強抓母親雙手外,實無他法。麻醉針是在母親緊閉著眼,主任純技術本位完成的。等待麻醉生效前,主任和醫生、護士不斷做著各種準備。這時間就如同靜止了,漫長得以為這全不真實了,而母親愈來愈嚴重的劇烈掙扎和聲嘶力竭的哀求卻再真實也沒有了。她不斷的哀叫著『求求你,我不能呼吸了』『求求你小姐,妳幫我拿掉布』『我眼睛痛死了』『誰來救救我』……在一再求我不成後她愈來愈狂亂,最後開始不斷的叫著我乳名罵我:『小寶你這死孩子,我把妳從小養到大……妳就這麼沒良心,妳見死不救啊……』
醫生耐性十足的想等母親平靜些再動手術,但情形實在到了難以控制的地步,我絕對能理解醫生一再對我說的『不要了吧?我隨時可以中止的,沒關係……』。怎麼沒關係?關係可大了!今天不做,日後可能天天都會像現在一般~她隨時會因恐懼而狂亂!我幾乎是哀求醫生了:『……都已經走到這裡了,不完成多可惜!……我們需要這個手術……』
感謝醫生仁心仁術,他可以放棄也應該放棄的~太危險了!但他見我愁眉苦臉,又因強壓母親雙手而直冒汗,他做了。只不過不是我們夢想的雷射手術而是傳統開刀,這意味著:一、第二天好不了,完全看清得一個月。二、傷口很大,得紗布眼罩加藥水藥膏的不知多久,換句話說~我們會更累更慘!
手術很成功。第二天清晨7點再去給醫生檢查一下即可。
可能手術時的經歷太恐怖,到家她已忘了白內障開刀這件事,不停的因眼罩而生氣不耐──如何保住眼罩又不惹毛她,這將是我們最大的挑戰!
整天不斷哭著找『媽媽』。嚷著『我要瞎了』『我要死了』。
恐怖的經歷同時加速她的記憶錯亂。告訴她:『我是你女兒。』她納悶又稀罕的無奈道:『好吧你這麼說,就算是吧!』
晚上時只記得也只認我一人,大家決定由我陪她上半夜。這將是無眠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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