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保護級,心智不成熟者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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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子夜時分,林警員、老廖、周老板和小李齊聚在羅里長小兒子隔音良好的視聽間;這也是幾人每次下棋時的場所。
老警員坐定後嘆口氣,疲憊地低喟:「真累人的一天,附上癌症檢驗報告,總算以單純自殺結案了……信,我仔細看過了。」抬頭環視每一個人,然後得到了結論。搖搖頭:「原來這麼多年來大家都……唉,事實果然像我猜的一樣……」
這吞吞吐吐加欲言又止,使得在坐的其他男人臉色愈加凝重起來。
林警員由口袋掏出幾張信紙,並以屋內男人全聽到的音調沈聲道:「信封裡的癌症檢驗報告我繳出去了。這裡是一張向銀行提款的授權書和幾張給羅里長的私人信件,上級不知道我藏了起來。我覺得沒必要把事情弄得那麼複雜……」將信件遞給老里長:「真是教人又心痛又生氣。這是什麼狗屁世界!」
老里長沉聲道:「我就念出來吧。」皺巴巴的紙上以工整的筆跡寫著——
羅里長:
很抱歉用這種懦弱的方式回報您對我多年的仁慈。
我走了。我並不想丟下傻小子尋死,但你也看到檢驗報告了,死神是迫不及待地想拖走我這條老命啊。我賴活著除了消耗為傻小子存的有限金錢,對任何人都是無能承受的負擔。我非死不可,而且得儘快。
我死後麻煩您為傻小子找個慈善機構收留他。小子雖傻,但我保証他絕對有能力料理自己的日常生活,不會為別人添麻煩的。為了傻小子日後生活,請您千萬不要在我的後事上花不必要的費用。立刻火葬,骨灰隨便找個地方埋下回歸大地便可。
這棟公家配給的破房子值不了多少錢,還請麻煩你代為出租。租金多賤都沒闢係,夠傻小子生活便好。託大家福,我帳戶裡存了約三十萬。十萬請您提出收下,做為我對您多年來不遺餘力為我爺兒倆煩心的感激。存簿和私章都在第一個抽屜裡。
最後,我要向您和林警員自首:傻小子三歲時,我妻王招弟是我殺死的。
請相信我,用枕頭悶死她時,她很明白我要做什麼。所以她沒掙扎,而且死後還帶著笑容。街坊們又都知道我有多疼老婆、兒子,因而盡管案子查了半天,法律之矛還是沒轉到我身上。
招弟只是智能不足,但還是有智能的,她能分辨好人壞人,她也信賴我。懷傻小子時她經常搥著自己肚子想把胎兒打掉,我不得不用絲襪捆綁她雙手以免她傷到自己。懷第二胎時她已呈瘋狂狀態。
我不得不殺了她呀。
婚後我才知道自己精蟲有問題。為了傳宗接代買了招弟,卻根本沒能力做男人,夠諷刺了。是的,傻小子不是我親生兒子,他是被強暴時下的種。招弟只要沒我陪著自己外出時就會被強暴,被同一人,經常。
我知道這事是因為此人十分粗魯,每次都弄傷招弟。招弟不會用語言表達,但會對著我哭;怎麼哄都哄不停的那種哭。
仔細看傻小子的眉、耳、鼻,您自會猜出惡人是誰,但請您保守秘密。此人有妻兒,他家人無罪。
這秘密我忍了那麼久全是為了傻小子。以前要鬧出來,不止會毁了對方的家庭,最重要的是我怕法律上保不住兒子。小子憨傻,被人帶走我怕他會吃苦。現在他大到足以不會為別人添太多麻煩了,我想,這秘密跟您說了也沒關係了。
在我寫這信時,我那總是笑呵呵的兒子就挨坐在我身邊。沒血緣的兒子卻有著最善良單純的心,我是真心愛這傻小子,真捨不得死呀。如果可以預約來生,我真想跟造物者要求下輩子跟招弟和傻小子三人成就一個真正的家……
水霧模糊了羅里長雙眼,他沒再哽咽地讀下去。靜默的室內,其他人唏噓不已、嘆聲連連。
半響,賣早點的周老板不服道:「就這麼放過那禽獸嗎?」
老廖搖搖頭:「要不然能怎樣?高老頭都那樣說了。」稍一停頓:「我想,街坊們如此善待高老頭,應該是心中全都有著對那人同樣的懷疑,這十幾年來幾乎沒人搭理他。孤立他,就是懲罰了吧。」
林警員點點頭:「就這樣。咱們別糟蹋了高老頭的善良。」
「那這封信怎麼辦?」幾人中最年輕的小李忍不住追問。
「燒了吧。」林警員喟嘆:「就讓事情隨著他父子同時自殺死去而過去吧。秘密留在各自心底就好。誰有打火機?」
「我來。」羅里長起身推開一側的洗手間門,站在馬桶前掏出了打火機。其他人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火焰吞噬、扭曲著每個字。
「嘩啦」,強勁的水流旋轉嗤地一聲將最後一小片殘燼也沖掉了。高老頭的悲哀和秘密,就這麼在人間不留一絲痕跡的,澈底消失。
想必有些東西是沖不走也無法消失的。
五個大男人木然臉上雙眼共同的濕潤,是這麼無言的訴說著。
(全文完)
2006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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