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030
20061107再修改
生命是什麼?
尋找著過往忽略的史料,尋找著那段失落的歷史,十五大冊的有關平埔族書籍擺放一旁,一邊閱讀著;一邊振奮著,我在尋找真知的過程,有一種似乎又更接近事實而愉悅著。
中秋節連五天的假期便沉浸在此氛圍中。週日夜晚,佳薇小姐約我前往台中十五號倉庫欣賞舞台劇,看劇之前,提及近日翻閱的書籍,子晴突然尋問我說:「對哩!那些平埔族都那裡去了?」半開玩笑的對她們說:「被妳們這些漢人趕跑了。」此話一出,她們同時質疑我,不也是她們的一份子。「是的。我也是。」我回答著。
對於生命,未知的太多,我們僅能謙卑。
上週末清晨六點鐘,三人相伴在晨光下的墾丁慢跑,從中台灣大肚山的山路跑到南台灣墾丁的公路上,時空錯置之下,有一股特別的新鮮感,就在晨曦與海濤聲中,一邊反覆咀嚼昨夜的對話。
四小時前的午夜時分,早已攻堅至腦皮的睡意,在寒風搜刮下,所剩無幾。眼前尚未就寢的五位同學,在旅社前的階梯上熱烈對話著,好奇著前去附耳,蓉姐催促寇兄向我這位冒失聽眾說說他們正討論的,空氣在幾個彈指之間凝滯,我的雙眼注視著那一對發亮的眸子,他僅如是說:「對你們來說是夠的,對我們來說是不夠的;對我們來說是不夠的,對你們來說也還是不夠的。」
這一段話語單純來看僅是個人陳述,但之中似乎又要表達著些什麼,然而,我覺得這句話有些許的霸道,但是,他對我是如此坦誠,因此,該是認真的給予其回應:「夠與不夠都是很主觀的……。」僅針對一句已下定論的話語要有所回應,或許會失之偏剖,何不再多聽一聽他們說些什麼。
然而,心癢難耐,沒過多久,亦有點故意似的以拗口的話語對他們說我的想法:「夠與不夠都是很主觀的,當一個人沒有自覺的時候,跟他談夠與不夠,有可能是一種殘忍,但是,若你像太陽……。」我一說到太陽,想說就算了罷!尤其回話中又加入了「你」字,似乎有點針對人有所要求,而其說法其實也非問題,針對不是問題的問題在回覆,似乎有點過度詮釋,這個話題就到此打住吧!
倒是另一旁的Kju興奮似的要求我再多說剛所提的,似乎有什麼部份觸動了他的心弦。
對於一名教育者來說,最困難又麻煩的部份在於要學會「等待」,甚至等待之後也不一定有任何結果,所以我說要像太陽,源源不決的能量到可以普照大地一般,然而,當我如是說之時,似乎也不過是用了另一種的主觀,一時分說不清。
Kju卻說似乎有些鉤着夜間與老師對談時,其尚未追探到的關鍵:對於現在的學生而言,可能有二種問題,一是自己沒有發現有問題的人;一是發現有問題,但是不敢發問的人。然而,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幫助這群學生,則是他背後所要問的問題?
一個愛睏之人;一個醉酒之人,就在墾丁海風的氛圍之中,似乎彼此又有找到一些什麼。在生命的路途中,我們能夠創造一些什麼?又能如何改變一些什麼?
三年前的暑假亦來到墾丁這一片熱土,那是一趟生態營隊的旅程。時間就在同樣的三更半夜,地點僅是由船帆石移換到砂島,然而,生命的議題經由人生的歷程再一次的展現,著實令我嘖嘖不已。
孩子們的精力在營隊之中總能充份展現,多樣性的表現著實另我著迷,不管是所謂的好或壞。我知道於此中我是去吸取小孩的能量,藉由此間重新看見自我、反思自我,也以自己的小孩心性與他們一同做樂,而這往往總是能夠碰撞出許多不同的火花,因此,每年的寒、暑總是讓我樂此不疲。
這四天行程的第二個夜晚,孩子們在黑暗裡的說故事時間慢慢入眠,另一旁的大人們圍座在教室中討論著,活動員們針對二天下來的一些慘況哀號著:孩子們在殘殺一個個無辜的生命。攀木蜥蜴的厚皮被塗上顏料,說是幫牠化粧;鞭蠍被長木棍輾死,因為牠有毒尾巴,是壞動物;蛙族們也呈現死去活來的現象,更有小孩將抓到的昆蟲放入蜥蜴嘴裡,說是要餵養牠……,種種現象讓大人們望之於心不忍,卻又不知該如何切入處理。
不可以打罵;不可以威脅;甚至連利誘都不行,所有武裝解除之後,那麼,到底還有什麼樣的選擇可以執行?一邊聽著大家述說著孩子們的惡毒與殘忍,一邊回想著過去那段孩童歲月中的種種殘害動物事件,一面倒的聲浪之中,而我,究竟能夠如何劃破這於凌晨時分中已成形的漩渦,提供一點不同的元素?
我決定開口說說自己過往的故事:小時候我也是這樣,一直以來我對生命沒有太大的感覺。抓到的金龜子用線綁腳,一邊在空中甩圈,然後,抓住線頭讓牠在空中飛,當成風箏在玩,加上母親工作的關係,許多不同的寵物我都碰過,兔子、鵪鶉、螯蝦、鬥魚、蠶、巴西龜……,對我來說,死去的動物很頻繁卻也自然,然而,直到有一次我似乎對生命有一種較深刻的觸動。
那是國小四年級之時,有一隻小鸚鵡來到家中。那時,我常將牠放出籠子於家中飛躍與之嬉鬧,相處將近二個星期後的某個夜晚,又將牠從籠中放出,沒過多久,牠竟往抽風機飛去,一聲巨響,瞬間震懾我的心,慌張中亂了手腳,一鼓末可名狀的害怕襲上心頭;爾後,另一次的觸動發生在國中時期,那是我的親人。阿公倒下的那天,當天午后已有種種預兆,夜晚準備就寢的我們,只聞樓下一聲巨響,趕緊下樓,一看阿公人已是倒臥著,沒有任何意識,口吐白沫,慌忙的氣氛霎那籠罩家中,父親趕緊替阿公做人工呼吸,驚嚇中的我們僅能望著這一幕而無能為力……。
短短的幾分鐘裡似乎經歷著一段漫長的歲月,分享的過程,我的心神似是海潮洶湧翻騰著,夥伴們的眼神都似滿天星斗,然而,究竟能夠怎麼做,依舊縈繞心頭?
當時領隊丸子姐的分享,至今仍深烙在我的腦海中。她先針對我前後態度的轉變,帶我們思索其中的不同,並歸結出在於「感情」的部份,然後,接著說我們每個人活到現在,對生命其實也不是那麼了解,以佛教來說,他們的立場是不殺生,而就我們個人來看,一隻蚊子飛過去;一隻蟑螂爬過去,究竟要不要殺死牠?走到個年紀,我們甚至偶爾還有所遲疑,惶論尚年幼的孩童。
那麼,面對這群孩子,我們究竟能夠怎麼做呢?
對於她的說法,我著實驚異著,竟然有大人能夠向孩子坦誠自己的無知,也讓我看到一種對生命的謙卑之情,畢竟天地之大,能夠了解的實在有限,更惶論生命這樣廣闊無邊的問題。
她接著說會誠實的與孩子們說:我活到這樣的年紀,隱隱約約覺得這樣殺動物的作法似乎不是那麼正確……。然後,把你的想法告知小孩,但是,盡可能把所有不同的人面對生命的態度給訴他們,就像養鳥人與賞鳥人的觀點不同一般,嘗試將不同的觀點說與小孩,至於,孩子們最後選擇什麼樣的態度,我們予其尊重,也信任他們自己有能力選擇。
隔天的活動,便針對這個議題與孩子們討論,好精采的一個全民會議,大人們和孩子們彼此都在學習,學習著尊重與體諒,學習著聆聽與表達,而我好喜歡那種給人有一個選擇空間的部份。營隊末了,原本打算將此處動物帶回家的一群孩子,最後,僅剩一名孩子帶走一隻金龜子。
今年國慶日的夜晚,朋友小猴子在網路上尋問我有關台灣瀕危的植物有那些,一經尋問得知是她國小五年級小表弟的回家作業,一時孩子心性興起,我提說我們請她小表弟來尋問老師幾個問題,因此,臚列二個大哉問:
1. 我在網路查到台灣水韭的資料,可是好奇怪喔!有一批人說要保育,所以要把它移到別的地方種植;但是又有另外一群人說那是湖水的消失,此是自然現象,所以不需如此,我實在是搞不清楚要怎麼做,可不可以請老師說明一下。
2. 現在有好多稀有的植物都開始大量人工種植,這樣的話,那些稀有植物還能算是稀有植物嗎?
我好奇著現今國小教師究竟會如何回答這二個生態議題。過往的教育總要正確解答,非對便錯,孩子們僅能回答的便是老師們所謂的正確答案,這樣環境下的小孩,若說他們不會思考,實在是一種苛責。
一九四六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赫塞的作品《流浪者之歌》(又譯悉達多太子求道記)裡,悉達多與佛陀相遇的那一段著實另我印象深刻。
悉達多本是一位虔誠的婆羅門信徒,然而,對生命的疑惑讓他離開熟悉之所,踏上追尋自我的的旅程,旅途中的一個城鎮,佛陀正巧講道於此,眾人爭相追隨,悉達多亦見識到佛陀的一言一行、舉手投足之間,淨是如此美善與真實,他知道佛陀已經了悟萬物輪迴死生之道,然而,悉達多並未因此跟隨,而臻至聖境的佛陀也未因此要求悉達多應該相信他的道理。
悉達多繼續前行,在富翁與情聖的靡樂生活中體驗狂歡後的徹底黑暗,在黑暗中欲求自殺,在此間,突然理解生命的虛空,丟下世間的一切,當起一位河口擺渡人,在擺渡眾生之間,最後,體會生命的「道」,那是一整套追尋自我的過程。
人類的視角很窄隘,然而,藉由不斷的積累、閱歷與思索,視界將能越來越寬廣,然後,以一份寬厚的雅量去了解自我與他人的不足與不同,並永遠保持著對對萬事萬物充滿著好奇,我相信我們的生命可以很柔軟,聽到別人聲音的同時,又能有所堅持自己的信念與放下自我的執著,在謙卑之中展現著生命的真善美。
生命未知的仍太多,在批判的同時,帶著一股對人的溫情與敬意,我將以此再度踏上旅程,我相信,我們的生命也可以很柔軟。
相關連結:
1、Kju的【海岸】(2006.11.01)
http://www.wretch.cc/blog/a822072&article_id=103011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