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一眨眼,SARS已經是五年前的事,對於普羅大眾,「SARS」逐漸變成一個名詞、一段逝去了的歷史,直到近月的流感潮,市民的記憶神經才稍被觸動。
然而,對於曾經歷過SARS傷痛,僥倖逃出鬼門關的康復者來說,SARS後遺症仍無時無刻影響他們的餘生,甚至下一代的生活。
SARS康復者利太(化名),五年來仍活在SARS的陰影下,誕下的兒子亦不幸發展遲緩,四歲還無法揮手「拜拜」,為免觸及傷痛回憶,家中電視長關,就連報紙也不買,以免看到關於SARS的一絲一毫。另外一名康復者黃女士,病癒後一直擔心無法負擔女兒海外升學的費用,幸得茁壯行動撥款,喜見女兒月內學成歸來,更因此重新思索當日得病到底是禍是福……
明報記者●賴月玲
多得「阿妹」喜見女兒學成歸來
女工推病人染SARS無力供女讀書
【明報專訊】「阿女有書讀都係多得『阿妹』!」說起茁壯基金,SARS康復者黃女士的一句話令記者聽得一頭霧水,黃女士解釋,她口中的「阿妹」,其實是當年帶頭推動茁壯基金的藝人梅艷芳(阿梅),「我和女兒都習慣叫基金做『阿妹』,我真的很感謝她,看到女兒畢業就好像病癒步出醫院一樣開心!」
黃女士在醫院工作20多年,負責運送病人,多年來獨力照顧一對子女。2003年,大兒子剛升讀大學,女兒Susie則預備考大學,就在SARS初期,上司某日問她﹕「調你去(SARS病人病房)你怕不怕?」對SARS無甚認識的她爽快答應,當時她身上完全沒有任何保護衣物,最後因發燒求醫,證實患上SARS。
醫院停支薪
基金增撥款
雖然黃女士的記憶力已大不如前,但對患病入院18日的經過仍印象深刻。58歲的她體重由100磅降至不足80磅,入院後發燒持續不退,兩星期後一天,她忽然出現呼吸困難,生死懸於一線﹕「醫生說當時生就生,死就死,好多病人就是過不了這關。」幸好最後「大步檻過」。出院後,黃女士的子女還是要搬到親戚家住,免被傳染,「自己有時行路又會站不穩跌傷,又會失禁」,她向記者展示腳上因跌倒造成的疤痕,五年後仍清晰可見。
SARS那一年,Susie因考不上本地大學,須到澳洲升學,黃女士平日「死慳死抵」,原本打算用畢生積蓄供女兒到海外大學讀會計,但康復後她骨骼變灰,經常全身乏力,就算走路也要慢慢走,「醫生說我現在的骨很脆,在街上給人撞一撞隨時癱瘓」因要花錢買保健食品,加上澳元不斷升值,令她大失預算。
她於2004年經社工轉介申請茁壯基金,每期可獲約12,000元資助Susie到澳洲升學,她說,女兒在澳洲亦十分省儉,有時會透過電郵傳成績表給哥哥和她看,慶幸知道女兒的成績不俗。到去年,黃女士的積蓄幾近耗盡,「日日見澳幣升值,我都覺得好怕,阿女都話,如果基金不再批出款項,沒有錢交學費,欠一年都可能要回港」。
由於黃女士已不再獲醫院支付薪酬,基金將每期撥款增至2萬元直至Susie畢業,眼見女兒可順利於11月學成歸來,黃女士總算放下心頭大石。對於當年「膽粗粗」在未有任何保護衣物下運送病人,黃女士說,事情都發生了,不可能後悔太多,「可以多活幾年,又看到一對子女畢業,人生已經好滿足了,希望健康好轉後可去做義工幫其他人!」
訪問當日,黃女士特別翻箱倒櫃找口罩拍照,「嘩!口罩是SARS期間買的,想不到還有!」SARS對她來說,已經不再是忌諱。「有時我都想,患上SARS不知是好彩還是不好彩,不然都不會得到阿妹幫忙供女兒讀書!」她笑說。
不懂笑的兒子上治療課學懂走路
康復者誕發展遲緩兒
【明報專訊】事隔五年,SARS康復者利太(化名,以下其他人名同為化名)仍未走出SARS的陰霾。
四歲小男孩應該像「甩繩馬騮」,但利太患病後誕下的小東,卻被診斷出嚴重發展遲緩,兩歲大時就連「笑」般簡單的動作都不懂,所有喜怒哀樂只懂得叫「呀…」、「哎…」來表達情感,父母只好從他那「低八度」、「高八度」或「依依哦哦」的叫聲,了解他的內心世界,「當然希望他懂叫爸媽,儘管這是很遙遠甚至無可能的事,只望基金可幫他『走快啲』。」利先生說。
懼勾起SARS回憶 拒看電視
訪問當日,利太的骨骼感到極度痛楚,四歲的小東走到媽媽身旁要求「抱抱」都被婉拒,只好沒趣地走開。當年任職護士的利太不幸感染SARS,更曾因氣喘太嚴重而一度被送入深切治療部,住院期間因口腔嚴重潰爛,就連奶水也吃不下,「自己免疫系統都攻擊番自己,個口爛晒,其間一直只是靠吊鹽水」。
留院個多月後出院,但直到現在她仍未從SARS的創傷中平復,遇見舊同事、到醫院,還是會覺得驚慌。利先生說,太太到醫院覆診也不會獨自上洗手間,寧願留待離開醫院才解決;家中電視亦是長期關閉,以防太太聽到任何有關SARS的字眼,就連近日流感的消息,利太也是覆診時才知道。除了骨科,利太還需看精神科、腦科、皮膚科,「現在皮膚很容易出疹,手腳又會麻痺」。
利先生說,他們較遲婚,但一直想有嬰兒,奈何太太因輸卵管閉塞未能懷孕,再經SARS一役,二人早已放棄生育念頭,但上天卻在這時候賜予他們小東,夫婦二人不欲放棄一條小生命,決定將小東生下來,但父母於小東六個月大時發現,小東不像其他孩子般懂得跟著「手搖鈴鈴」爬走,結果小東兩歲時被診斷為發展遲緩,身體及智力的發展等於一個七八個月大的嬰兒。
兩歲的小東不懂笑,全身軟軟的一坐下便倒下,肌肉控制力極差,更別說走路。最初,利家替小東申請政府特殊兒童教育,但每一至兩星期只得約半小時的語言或物理治療,對發展嚴重遲緩的小東來說根本不足夠。利家於2006年頭申請茁壯基金,以實報實銷方式,替小東報讀額外語言、社交及物理治療課程,每月約有1.2萬元資助。因小東的病較特殊,基金亦酌量再增加資助,「幸好有基金,否則市面一堂語言治療已經要600元,我們怎負擔得起?」
事實上,小東於一歲七個月時驗出每隻眼有300多度散光,變成「四眼仔」,因為走路不穩經常跌倒,經常摔破眼鏡,額頭及眼角位置已多次縫針,又由於空間概念弱,簡單如吃一粒糖果,小東也不能準確放進嘴巴,會放到下巴、鼻子等位置。經過訓練後,小東雖然還是不能上落樓梯,但已走得相當穩健,手腳協調亦有好轉,「現在我們說的話他有七八成聽得懂。」利先生說。
妻子平時沒有精神體力照顧小東,利先生於是辭去工作,專心照顧妻兒。訪問途中,浴室傳來小東「高八度」的「呀呀」聲,利先生說,小東除了怕洗澡,以前更十分害怕有眼耳口鼻的東西,包括膠公仔或毛公仔,會怕得躲到大人背後,利先生按治療師吩咐在家中一角擺滿這些「怪獸」,「現在小東雖然不會抱這些公仔,至少不再害怕!」利先生每次陪兒子上堂,都會乘機偷師,在家中訓練兒子的小肌肉和大肌肉,「雖然他不懂拋波,但現在接波十次都有三次成功啦!」
不過,小東的手指還是不能伸直,記者看見小東不停抓動五隻手指,以為他想拿東西,利先生解釋,小東是以為記者要離開,所以想講「拜拜」,但卻無法伸直手指搖動手腕,「他的動作只有我們才懂,我們也學懂要多些耐心教導他……真的多謝基金,不知道要怎說,只望小東日後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香港演藝人協會
對「茁壯行動」的感想
【明報專訊】回想起五年前,非典型肺炎肆虐,整個香港瀰漫一片愁雲慘霧。先不論經濟上之損失,社會上,我們亦失去了一些勇敢前線服務的醫務人員。好些幸福家庭,亦突然間失去了其至親所愛之餘,亦頓時失去了經濟支持!
當年,梅艷芳小姐為SARS而發起的茁壯行動慈善基金,一直以實際行動即時替該等受影響的家庭伸出援手,至今已有五個年頭!基金幫助了許多受影響之家庭的下一代子女,支持他們繼續學業;我謹希望,社會大眾及正善用這筆基金的人士,能夠時刻不忘其背後真正的意義!今天取之社會,日後用之社會。繼續發揚香港人百折不撓的精神!
Alan Tam
香港演藝人協會會長
都是應該的
向「茁壯行動」發起人梅艷芳小姐致敬——茁壯行動委員會
【明報專訊】因為你的善心,因為你的策動和全情投入,五年來許多莘莘學子得以繼續學業茁壯成長,全因你的發起,影響了多少條生命!
雖然你人不在,你的精神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秉承你的愛心,五年來努力盡責管理善款工作,作為我們對你的由衷致敬及深深的懷念。
不用謝,都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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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長感想:
“SARS康復者利太(化名),五年來仍活在SARS的陰影下,誕下的兒子亦不幸發展遲緩,四歲還無法揮手「拜拜」,為免觸及傷痛回憶,家中電視長關,就連報紙也不買,以免看到關於SARS的一絲一毫。”
生病雖是一時,陰影卻跟一世…
讀著文中的一字一句,鼻酸酸…
我們應該感恩,今天能與家人、朋友健康生活在這世界上。
展鵬在大論壇說的一番話,很有道理。梅姐真正留下最珍貴的遺產,不是那些曝露貪婪人性的真金白銀,而是她的愛心和善心。梅迷所應關心的,是如何讓她的愛心和善心持續流芳。以下是展鵬在大論壇說的一番肺腑之言:
其實,我也很希望有個紀念梅姐的音樂會,
不過,容許我說一句,如果梅姐泉下有知,
她應該更在乎的是以下的事…
梅梅舍在梅姐過身後勤做義工;
梅姐發起的“茁壯行動”幫過的人,至今仍不時出席紀念梅姐的活動。
梅姐的四海一心基金會,仍然濟世救人,
東華三院梅艷芳長者日間護理中心,仍然服務長者。
關錦鵬說,直到現在,他仍會在做善事時寫上“梅艷芳”三字。
蘇永康說,他日後在大陸建學校,會用“梅艷芳”為名。
陳奕迅等人要組新秀同學會,為的也是行善。
當然還有數不盡的梅迷,因為梅姐而默默做好事做善事。
有哪個去世的巨星對社會公益有如此大的影響力?
從西方的貓王James Dean到香港巨星,都沒有。
是的,我們都希望有個紀念演唱會。
我們也會用盡方法推動如此一個演唱會。
但梅姐真的重視的,她已經留在這個世上了。
這些東西,比一個紀念演唱會重要得多!!
梅姐最重要的「遺產」,其實已經在社會上的很多角落了。
這種「遺產」,甚至有自己的生命,在社會上成長。
那不是一個演唱會可以做到的。
這一番話,確實值得讓人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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