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著一個大帆布袋,提著皮箱,顛顛撞撞地走下艙房。找好舖位,安頓了行李,這才舒了口氣,環顧四周。這是一艘交通船,臥艙十分整潔,三層的吊舖,襯著厚軟的墊被,還開著冷氣。忙累了一天,躺下來覺得十分舒服。
旁邊的戰友們相邀,一起到甲板上去透透氣,好好地再看基隆一眼,於是跟著大伙走出來。在扶梯旁邊看到一幅漫畫,用玻璃相框裝著,是牛哥先生畫的。畫裡牛伯伯向著本艦行舉手禮。原來,牛哥先生也坐過此船。
甲板上或坐、或站著許多人,我擠到船舷邊,看著碼頭上的人、車、還有街上的房屋。突然旁邊的人用手肘輕輕撞撞我,示意我往下瞧。碼頭上一位年輕女孩,微仰著臉,正和舷窗裡伸出頭的一個阿兵哥談話。
女孩很漂亮,甜美可愛。看她有時抿嘴淺笑,偶爾含顰帶怨。真的,這一分別,海天遠隔,一年兩載回不來。想再見一面、再聽到彼此的一句話,十分不容易。難怪他們倆要趁著這最後的一刻,盡量地傾吐心意。
船上多少年輕男孩,也有這種難捨難分的經驗。我沒有要我的她來送別,但我好想再看她一眼。昨晚,她默默垂頭,悄悄地流著淚;我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誰也捨不得放開。所有的囑咐、切切的心語,都不必再說。多願時間就此停駐,不要滴滴達達地催人心慌。
一聲響亮的汽笛,驚醒了沉思的人們。艦身緩緩動了起來。送行的人和親友們向船上揮揮手,轉身離開。
只有那個女孩三步一佇足,五步一回首,不斷地揮著白色小手絹。船離岸越來越遠,女孩停下腳步,乾脆立定在那裡,癡癡地望著向大海航去的船影。
她的身形愈來愈小、愈看不清楚了。不知是誰低低哼起「魂斷藍橋」,別了基隆、別了台灣,也在心底裡向心愛的人道聲再見!
夜深了,遠遠望去,只望見燈塔的光仍在閃爍、閃爍、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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