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搖搖頭,看著她,妳的母親,一個......妳也不知道該找什麼形容詞才說得明白的女人,以及她1/2世紀的故事。
她和他,妳永遠無法理解的「結合」。令人難以置信......只為了「賭氣」,
一個女人,可以賭上「一輩子」。妳覺得暈眩。因為,妳發現妳的血液逆流,彷彿就要從妳身上一點一滴抽離。原來,妳像他,也像她,或許你和他們的疏離早已註定。
妳不能認同,一個人的夢想,怎能託付給另一個人來完成?屬於自己的責任,要如何假他人之手?是期望,還是絕望?
母親,沒有快樂的童年。妳猜測,那可能就是為什麼所有人都說她太寵妳和妹妹的原因吧。她不想,讓她的孩子和她一樣。身為中間的孩子,既沒有長子長女受父母看重,也不如么兒么女備受寵愛,在人口眾多的大家族裡,就像多出來的。妳不曉得,母親會不會怨嘆?這樣的孤寂,竟佔據了她寶貴的孩提和少女時代。妳覺得不忍,甚至怨恨起妳的外祖父、外祖母。但,即使沒有長輩的注目和關愛,如果手足間感情融洽,母親也不會那麼急欲逃離、而把自己的幸福投注在一開始就預見滿盤皆輸的賭局上……偏偏,兄弟姊妹的牽絆,對母親又是另番磨折。
妳的母親,年輕時擁有為數不少的愛慕者,所以,對父親的怨恨更加深重。父親,是沒有選擇的不得不,因為只有他願意帶她離開令她半生愁苦的家鄉。妳不甚理解她做下如此選擇時斬斷一切的決心和義無反顧,直到──妳轉過身去瀟灑地以背影與妳的父母道別。終究難捨,妳強忍著淚水在眼眶打轉,卻驚異於心中漸生的興奮之情。離開寫滿回憶的家園,妳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揚感覺?無情,妳的腦海裡浮現了這兩個字。而《誰在遠方哭泣》那個不斷逃離的醫生,正對妳苦澀地微笑著……妳與父母的淡陌,可能肇因於妳不覺間背負的宿命:父親、母親逃離故鄉,妳急於掙脫他們的羽翼,妳和他們都在追尋想像的自由。然而,試圖與過去劃清界線的同時,妳和他們就永久地被困住了……不願面對並接受事實的執念,張開無邊無際的網,牢牢綁縛。
雖然,那個年代裡滿是被迫、莫可奈何的婚姻,但也有不少夫妻不悔不怨相扶相持走完人生的漫漫長路。妳無法不憐惜妳的母親,甚至為她不值,可是妳卻不由自主地責怪她草率的決定。尤其是母親口口聲聲唸著,她並不想要妳和妹妹,妳們不過是對婚姻的一個交代。妳感到憤怒,妳在心裡認定她是不負責任的母親,就像長久以來令妳不齒的父親一樣。她和他,當真絕配,卻可憐了妳們姊妹。所以,妳並不反對墮胎,如果當事人根本沒有心裡準備成為父母。不被歡欣期待的生命,說不定,不出世還比較幸福。
隨著年歲增長,妳慢慢明白:內心深處,潛藏了危險因子。妳,是個反社會傾向的人。妳無法坦然地愛人,因為妳從來不懂被愛是什麼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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