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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你在這裡。」一個身著劍客打扮的女子梳著整齊的髻,居高臨下的望著坐在長凳子上,有一口沒一口喝著酒的男子。
「有何貴事?」男子同樣背了一把看似笨重的鐵劍,慵懶的,連頭都懶得抬就說:「如果沒事的話就請不要打擾在下。」
「我知道,我是不該在今天來打擾你!」女子似乎有些發怒,聲音也大了起來:「可是你也沒有必要為了她這個樣子!你對她,我們幾個知己可都看在眼裡,而我們同樣都認為,你沒有必要這麼自責!她的死...」
「是我的錯!」男子反手一掌就往桌子拍去,使得桌上的杯盤都隨之震動:「她根本就不該死!不...是我把她扯進這一切的!」
「...我們去外面說。」發現酒棧裡的客人和小二都開始往他們這裡投射好奇且懼怕的目光,她拽著他就往酒棧外走。
走出酒棧,外面已經有好幾個人等在那裡,男子一眼就認出那些昔日一起在江湖上闖蕩,有如手足般的幾個知己。
「翔,你的聲音大到連在外面的我們都聽得一清二楚。」其中一個看起來年紀比他們大了點,且一身書生打扮的清秀男子,牽著一個出水芙蓉般的優雅女子走到他身邊,用像是私塾老師對學生說教的語氣說:「你嚇到我們家嬛姬了。」
「你該去看看她了,不是嗎?」被叫做嬛姬的女子用一種輕柔的嗓音說:「今天是她的...不,是櫻花凋落的日子啊。」
「櫻花凋落的日子嗎...?」
一句話,讓翔整個人掉進了過去的記憶...
當年的他,血氣方剛,為了想成為一代劍俠,他對江湖上的大事小事都投注了相當大的時間與精神,也認識了現在眼前的這幾個知己。
他一直都非常羨慕,身邊總有一個可愛的嬛姬陪伴著的桓宇,也就是剛剛對他說教的那個男子,他喜歡那種身邊有另一個她,不管什麼事都可以對她說,可以在堅強的時候保護她,在脆弱的時候抱著她,那種感覺,絕不是三言兩語可以道得盡的。
然後,他邂逅了她,那個叫做櫻的女子。
櫻長得很美,有一頭烏黑亮麗且長如涓絲的秀髮,身上總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外表看似優雅的她卻常常跌倒,在他們這一群知己中可算是個十足的開心果,每當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櫻總會像幼子學步般的搖搖晃晃走近他,然後又一個不小心跌了個跤,最後在他扶起她的時候傻傻笑著說:「嘿嘿,我又跌倒了,對不起喔。」
他總會被她逗笑。
後來,她不顧家裡的阻止和反對,硬是毀了她和她父親世交之子的婚約,偷偷的和他們一起闖蕩江湖,他知道這很危險,但他覺得自己可以保護她。
現在想想,似乎就是那樣的想法才害了她。
因為很快的,她就被他的仇敵盯上,就像是找到獵物的蛇一般,盯上了就絕不放棄,每一次的偷襲都是針對櫻,終於有一天,桓宇把他獨自找了出來。
「你現在就保護櫻,帶她回家。」
「為什麼!?」他不解的大吼:「都已經來到這裡了,而且十年一度的論劍大會就快要開始了!」他就是為了讓她看到他光榮的一刻,才費盡千辛萬苦帶著她來到這裡的啊!現在又要他帶她回去?
「聽我說,翔,」桓宇用一種極盡所有耐心的口吻說:「你難道希望看到櫻被他們傷害嗎?」
「我當然不想,我...」
「那你就必須用最好的方法保護她。」桓宇用一種不容反駁的語氣:「如果你是真的愛她。」
「我...我覺得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他吼,但聲音裡卻帶著一絲的心虛:「桓宇,讓我任性一次,就這麼一次就好!」
「......。」桓宇好一段時間一言不發,最後,他深呼吸一口氣,緩緩的開口:「好吧,你都這樣說了,我也沒有理由阻止你。」
然後,論劍大會開始了。
翔贏得很順利,從初賽,複賽,他打敗了無數的對手,他知道每當劍又再一次刺穿了某一個人的時候,就是他更接近自己夢想的時候。
他忽略了一些什麼,直到失去櫻之後他才發現。
終於到了總決賽,剩下他,和一直是他宿敵的強門出身的對手。
劍與劍互相撞擊的聲音,在空氣中劃出完美的弧度與咻咻作響的風聲,翔清楚的感覺的自己的心在狂跳,再一擊!只要再一擊,眼前的對手就將告別人世...
然後,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血的那把劍,就像嗜血的獅子般狠狠的竄進了對手的身子,翔終於鬆了一口氣...
是啊,櫻,妳看到了嗎?
翔往台下一看,看到的不再是他一直以來熟悉的笑容,而是那一襲同樣也染上了鮮血的絲絹...
「我們早就料到你會毫不留情的解決掉我們掌門的獨生子,所以我們同樣的,也毫不留情的解決掉你最愛的女人!」一個男人叫囂道,他用他同樣沾滿血污的手,粗魯的撫過櫻的面頰。
翔感覺他好像是從天堂被狠狠的一腳踹進永無止境的地獄裡。
他上前,揮劍,然後是男人慘不忍聞的哀鳴...
從那天之後,翔就再也不將手中的劍出鞘。
他在城外一隅,每到櫻忌日的這一天總會開滿櫻花的櫻花樹下,葬下她。
「走吧,天氣有些陰陰的,趁現在我們就去吧。」另一個在一旁總是不發一語的男子開了口,他的額上有一條顯而易見的刀疤,腰間還揹了壺酒,一副放浪不羈的模樣,但眼神卻流露出意外的堅定。
「嗯...」
那是一條羊腸小徑,尋常人根本就不會走到這麼荒涼的地方,但是這小徑的進頭,卻有一棵高大的櫻花樹聳立,樹下則有一個小小的土塚。
櫻的墓,上面是翔最後一次用劍鑄下的文字:吾之愛妻.櫻。
一陣風吹來,櫻花花瓣像雪一般落了下來。
「武哲,我看我們先走好了。」桓宇拉了拉剛才那個額上有刀疤的男子。
「嗯,」他正準備轉身要走,卻又停下來看了看之前在酒棧裡和翔交談的劍客女子:「湘晴妳不一起來嗎?」
被喚作湘晴的女子只是搖搖頭,武哲,桓宇和嬛姬看她這樣,也就不多說什麼,默默的再次踏上那條小徑。
「妳不用留下來陪我的。」過了許久,翔開口說。
「你真的不用那麼自責,是那些傢伙太卑鄙了!」湘晴說著,語氣中帶有一絲不捨,捨不得自己一直一來深深喜歡著的男人如次黯然傷神。
是的,因為有櫻,所以她從來沒想過要告訴翔她對他真正的感覺。
「人生也許就是這樣,得到了什麼,就必須失去什麼,以維持一種奇怪的平衡,湘晴,妳說是不是?」翔用一種自嘲的口吻說:「我得到了江湖上人人稱羨,一代論劍大俠的稱號,但我卻失去了我這一生最愛,也是唯一深愛的女人,這究竟值不值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有些事不是以值不值得來衡量的,但那最終都是你的選擇,不是嗎?」湘晴用一種溫柔的語調說:「既然是你自己做的選擇,那麼,結果必然要你自己來承擔。」
「妳這是在怪我嗎?怪我當初決定要櫻留下來?」翔的語氣似乎忍著怒氣,咬牙切齒的說。
「我不是怪你,那是你的選擇。」湘晴說,語氣堅定的讓翔忍不住回頭:「隨便你想怪誰都可以,但是櫻不會再活過來了,你遲早要認清這一點。」
「我又不是不知道。」翔說,刻意避開湘晴銳利的目光。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翔,看你這個樣子,我們這些好朋友都於心不忍啊!」湘晴說,用微微顫抖的語調:「櫻走了,但是她看見了,你所努力的一切啊!她一直都在你心裡,一直都在!只要你願意面對的話!」
翔沒有再說話,只是起身,抬頭看著綻得繽紛的櫻花樹。
「櫻花...凋落了?為什麼她們,總在開得最美的那一刻凋落...」
翔自言自語,然後仰天長笑,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笑一般,湘晴心疼的看著翔,也在翔臉上,窺見了緩緩落下的一滴眼淚。
天空凝聚的陰鬱,在這一刻,雨傾盆而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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