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百花地深處 住著老情人 縫著繡花鞋
面容安詳的老人 依舊等待著那出征的歸人．．．』
「你說啊！我都坐在這裡了！」
我得理不饒人的又說著，聲音大得連我自己都心虛。
「喝茶吧。」老人倒了一杯茶，遞給我，然後，又開口。
「你在找什麼？」
「我沒有在找什麼！」
「你可以對我說謊，對你的家人說謊，對全天下的人說謊，」老人說著，一對炯炯的目光緊緊的盯著我：「可是你不能對你自個兒說謊。」
「我沒有說謊！」
「有的，你有的，你現在就在對自己說謊！」
「我說我──沒──有──！！！」我氣極了，反手就把杯子給摔個粉碎。
「年輕人火氣這麼大？」見我摔爛了他的杯子，他居然不生氣，又拿起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的杯子，又倒了一杯茶給我：「來。」
我無言，又接過了杯子，冷冷的望著老人，看他能說出什麼東西來。
「你知道，我年輕的時候，」老人看我喝了一口茶，才開口娓娓說道：「正逢戰亂時期，這裡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城裡只剩下一些老幼婦孺，那個時候的我，年輕氣盛，但卻在一次的習馭馬中，摔斷了我的左腳，」老人伸出自己的左腳，原本應該有血，有肉的地方，只剩下一條木腿支撐著：「然後，我的意中人，被國家徵招進了軍隊．．．」
「你的意中人？軍隊怎麼會收女人？」我愣，但隨即就閃過了一個不太可能的念頭：「該不會．．．你．．．」
「你想的沒錯，我喜歡的是男人。」
「．．．．．．」我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老人，畢竟我自己，也不夠了解．．．像這樣的同性之戀。
「我喜歡他，但我說不出口，我和他是在私塾裡一起唸書的同學，我還曾經為了他挨了老師的打，因為，他忘了交作業，我拿我的讓他交差，讓私塾老師狠狠的痛打了我一頓．．．那傷痕到現在都還烙著，」老人捲起袖子，骨稜稜的手臂上，有幾條褪了色的鞭痕，交錯著：「我是那樣的喜歡他，可我就只敢看著他，想像著有一天假如他也知道了，也接受我了，那該有多好．．．」
這一刻，我突然在老人的臉上，看見了一絲沉浸在回憶裡的快樂，即使只是一瞬間，但是那樣的快樂是很少在這個年紀的人臉上能窺見的。
「他要進城報到的那一天晚上，我把我親手做的一個便當給了他，他笑著收了下來，然後跟我說了謝謝，他說他希望回來的時候還能見到我，然後看到我娶了妻，小孩生了一堆滿地爬的景象．．．」老人說著說著，把臉埋進了雙手：「他哪裡知道我不是不結婚，是不能結婚啊！我的心裡只容得下他啊．．．」
「．．．．．．」我仍是無言，但伸出了手輕拍了拍老人的肩。
「然後他走了，我再也沒見過他．．．」老人說完最後一句，抬起頭來，含著淚的晶亮眼睛就直直望進我，好像希望我也能說些什麼似的：「我到現在，還一直在等他，我總覺得他有一天，又會像以前一樣，鬼吼鬼叫的奔進巷子裡，然後狠狠的和我一個擊掌，笑得天真的對我說，你看，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怎麼沒見你的小娃娃滿街跑呢？．．．哈哈．．．哈哈哈哈．．．」
老人的眼淚撲簌簌的掉，而我只能看著他，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我是說謊，我來是為了找她。
一個我無法不去想的她。
我一輩子都忘不掉，她頸間淡淡的，胭脂水粉的香味．．．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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