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陳 All You Need Is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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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嬤，我要出去騎腳踏車喔。」

「慢慢騎，穿一件外套出去。」

「不用外套啦，天氣很熱。」

「擋一下涼啊。天暗了，等下你感冒就知道辛苦。」

「知道了啦。」

 

小時候，阿嬤總是很努力的用不甚標準的國語和我對話。

 

中美路，一條離港口很近的路，幾乎是我每天必經的地方。走在中美路上，都可以感覺到一陣陣海的味道。海的氣味，波濤的聲響，都在不遠處。港口不時傳來巨大的船鳴聲，堤防在看得見卻很遠的地方。

 

「所以你是……在花蓮住？土生土長的花蓮人嗎？現在也還住在花蓮？」。

 

總是很容易被問到這種問題。而我於是在每一個需要填上簡歷的時刻，用力寫下，「陳玠安，生／居花蓮。」。每次都多想加上，「住在海邊」。

 

每次從中美路彎回家，不管是從哪裡回來，海風總是這樣吹著。在別處我不曾吹過這樣的海風。國高中時，每天腳踏車經過這條路總是令我很頭疼，冬天尤其如此。如今，當我和別人說起「昨天風真大啊」時，總還是會被其他花蓮人白眼「哪有……」。

 

美崙的海風。不是蓋的。說是特產吧也不為過。

 

「你從台北來嗎？」來自波士頓的樂團在台中的飯店大廳，好奇我的來歷。那晚我與他們一起巡迴。

「不，我從這個島的另一邊來的。東岸。」

「所以離這裡有一座山囉？」

「是的，要跨過一座山……」

「那城市是什麼名字？也許我們聽說過？」

「花蓮，台灣最大的城市。算是台灣蠻有名的景點。離海很近，有國家公園。」我努力的把既定印象描述一下。

「我聽說那裡好像有很美的石頭。是那裡嗎？」

「是的，那是一個國家公園。還有海岸……」

「我猜你住的地方一定離山海很近囉？」

「離海走路，只要十分鐘喔。」

「你從小在哪裡長大嗎？」

「對，在山另一頭的城市，海岸邊……」

「很特別呢。我想你一定覺得很幸運。」

 

我的確覺得很幸運。

 

「我家住在花蓮市美崙區，中信飯店附近，離海很近，離學校也很近。每天走路上學不用五分鐘……」

「玠安，你在寫作業喔。」阿嬤把作文簿拿去看了一下。

「對啊。要寫『我的家』。」

「你寫了什麼。」

「我寫美崙風很大。」

 

阿嬤把眼鏡拿下來，望著我笑著點點頭，「對，美崙啊，風真正有夠透。寫了沒錯。」

 

還記得，這句話，阿嬤是用台語說的。

 

「若是有欲出去，一定要套杉喔。」。

 

我套上了記憶的外套，慢慢踏著破舊單車，往海邊而去，想起阿嬤的話，一次又一次。我感到微涼，海收納著悲傷愉悅，往我身上飄出童年青春，飄出時光，一次又一次......。那是家鄉給我的信物，美崙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