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豫的歌聲一向給人萬籟寂靜中的空靈印象,這張1997年出版的【駱駝、飛鳥、魚】,更是將這個特質發揮到極致。
《飛鳥與魚》詞、曲都由齊豫自己一手包辦,歌裡講述的雖是男女間的一般情愛,筆下卻如詩一般雋永。存在於同一時間裡的不同環境,在天際翱翔獵食的飛鳥,與在水裡浮沉癡望的魚,意外的撞擊出情感的火花;飛鳥想為了魚停止飛行,魚想為了飛鳥離開水面,無奈,這似是一場不可能實現的愛戀。整首歌的文字架構,是個平凡的故事,是大自然的法則,也是宿命的循環。短短一句〝Always together forever apart〞,點岀了兩顆連結在一起的心註定海天各一方的事實,簡單卻很深沉。旋律從起始就試圖營造海洋的廣闊,尾段齊豫用高音吟唱〝飛鳥〞,再用中低音共鳴〝與魚〞,搭配Echo效果的襯飾,足以讓想像悠遊;比較特殊的是,間奏部分的選擇人聲合唱,讓我想起了Adiemus的音樂[註1.]。
郭子譜曲的《覺》,是首充滿哀傷的作品。覺,不是感覺,不是幻覺,而是人名──林覺民。這首歌是從這位辛亥革命志士廣為人知的《與妻訣別書》一文所延伸出來的,以妻的角度,告訴說著無盡思念,縱然有怨懟,也只得認命。齊豫在《覺》的表現,演唱技巧幾近無懈可擊,濃厚的情感也表露無疑,情緒完全融合在嗓音中,聽著歌聲彷彿也看到了表情。
《有沒有》是首極具印度風情的歌曲,十分具有佛教的意象,聽過這首歌,對於後來齊豫選擇離開舞台,投入灌錄佛經唱誦專輯的行列,也就不會太過意外了。《既然你問起》,音樂詩人李泰祥的曲,搭配上李格弟(也是文字詩人夏宇)的詞,呈現岀完全脫離流行樂曲的藝術歌曲形式,很難去判定這首歌的聆聽度,畢竟詞、曲、唱三方都很出色,但個人比較鍾情曲的部分。
同樣是李格弟的詞,《女人與小孩》顯得比較貼近生活面,也許因為是伍佰的曲,所以筆觸也跟著調整了吧!齊豫就像是平舖直述著自己和女兒的生活,身為母親的關愛盡顯其中;專輯的最後一首,放了另一個版本的《女人與小孩》,齊豫與女兒的聲音由簡單的吉他和弦襯映著,小女娃兒唱得有點走音,咬字也偶有差錯,但齊豫的歌聲較前個版本更多了分為人母的滿足,反倒成了專輯裡最顯眼的一隅。回到男女的小情小愛,《話題》這樣的歌給齊豫發揮,好聽是好聽,但少了點曖昧不明的擔心和期待沉浸幸福的甜蜜。
和第一首《飛鳥與魚》相呼應,《哭泣的駱駝》在專輯的中段延續了整體概念,用音樂與文字的結合,構築以大自然的萬物來比擬人類情愛糾葛難捨的心靈場景;長征的駱駝,荒蕪的沙漠,兩者看似相生相依,卻也隱藏著無數阻礙;以駱駝水汪汪的明亮雙眸為主體,盡訴感情的無奈與悲傷,很奧妙的寫詞手法。特別欣賞副歌部分詞的排序,在同樣的文字框架下,不經意的錯置分段最末尾的兩句[註2.],非但語意沒有改變,反而更增添些許迂迴縹緲。
輕搖滾風的樂曲在這張篇藝術風的專輯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幸福》就給人這種感覺,或許是想來個〝中場休息〞,所以玩玩不一樣的東西,不過,老實說,個人接受度不高,不是齊豫詮釋的不好,而是有其他更適合的人選,或是更合宜放置這首歌的專輯。陳偉的曲,《懶洋洋》開端貼著齊豫慣有的曲風行進,進入副歌後卻是迥然不同的兩個世界,濃濃的Lounge風格,輕盈的節奏,一股慵懶油然而生,沒有絲毫矯柔做作。《四十個無親無故的年頭》,很特別的一首歌,詞寫的是兩岸分隔的時局,將長輩對於家鄉的遙望與思念刻劃得十分深刻,只是,那種對於土地的情懷,到了我們這一代,隨著生根成長環境的不同而淡了,甚至已經消失了。
和《既然你問起》一樣的詞曲組合,《嘆息瓶》,很〝李泰祥〞的一首歌,編曲裡使用了大量的梵音和男女合聲,若將歌者吟唱的音軌去掉,幾乎可以成為一部宗教電影的配樂,李格弟的詞,寫著嘆息,卻也隱顯出意境中的「無我」;一個個封著嘆息的瓶子,看似透明澄淨,卻滿載了最複雜的情緒、最豐沛的情感,曾經歷過的事,遺忘的了嗎?!只能化為聲聲嘆息,寄予隨時間的洪流稀釋沖刷。
專輯內頁的文案齊豫寫著:「十二首歌,給父母,孩子,所愛的人,敵人,和自己。」如此單純的個人化想法,成就了【駱駝、飛鳥、魚】的誕生,它不是一張商業化的專輯,但齊豫卻能從主流音樂包夾的陣勢中突圍而出,憑藉這張專輯奪得1998年第九屆金曲獎的「最佳國語女演唱人獎」,更證明了好音樂、好聲音的存在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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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
將獨特的民族吟唱人聲,輔以交響樂團編制合奏而出的悠揚旋律或具有磅礡氣勢的配樂襯托,運用現代錄音科技及具想像空間感的製作手法,交織成具有流行、古典、歌劇、前衛、新世紀與世界音樂等元素,游移在民族融合、冥想音樂風格間的作品,而予人特有的輕柔動聽、神聖純淨、溫暖恬適、廣闊浩瀚….等聽覺享受,擁有無障礙地球村音樂之美名的Adiemus,是由70年代英國最具代表性的前衛搖滾改革樂團Soft Machine的鍵盤手,同時也是80年代以來最知名的電影、電視及廣告作曲配樂大師兼指揮家的Karl Jenkins,於1995年發想創起及領軍的,除了Karl Jenkins負責Adiemus所有音樂風格走向與創作(他甚至創造出一種新語言成為Adiemus音樂作品中的人聲演唱部份,而Adiemus此字亦是由他所自創),固定的成員還包括了來自非洲的女主唱Miriam Stockley以及擔任合聲的Mary Carewe,另外,倫敦愛樂交響樂團亦為Adiemus在90年代所發表的「Songs of Sanctuary」 (1995) 、「Adiemus II-Cantata Mundi」(1997)、「Adiemus III: Dances of Time」(1998)等三張專輯擔綱負責音樂演奏。
[註2.﹞
該段歌詞:
風沙吹得我睜不開眼睛,漆黑裡走走停停,沙漠,連路都舉棋不定,〝心是北極星,不問原因〞。
風沙吹得我聽不見愛情,連回憶都難寧靜,你我,連恨都舉棋不定,〝任由不知情的風沙,捲去腳印〞。
若按照語意走向,推論第一、二段的順序原本可能是倒置的,且〝〞部分的詞位置應該也是對調的。
推測歌詞原型:
風沙吹得我聽不見愛情,連回憶都難寧靜,你我,連恨都舉棋不定,心是北極星,不問原因。
風沙吹得我睜不開眼睛,漆黑裡走走停停,沙漠,連路都舉棋不定,任由不知情的風沙,捲去腳印。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