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夏天,打工的事務所裡一如往常地是紙張翻折的窸窣聲,我手上的動作已經自行運轉了好一陣子,慵懶到像什麼都進不了腦袋。
平野姐忽然精神振奮地大喊:「是太鼓!」
大家顧不得冷氣還吹著,將窗戶開得老大,擠著往後街的方向看。
但街後的小廣場並不在視線內,只有建築物柔和的灰色陰影指著咚咚聲傳來的方向。
大概是想讓我這個外國小孩親身體會她們的國粹,平野姐拉起我的手,下了兩層樓梯,從後門往街跑去。
木棍或之類的東西架起的簡單舞台上,稚齡的幼童用盡力氣敲打出雄厚的太鼓聲,鼓之大,讓我不禁掩嘴讚嘆演奏者的功力。
我瞄見平野姐微微上揚的嘴角,已沉醉在不寧靜卻平和,澎湃卻不紊亂的節奏之中,難怪太鼓代表的是佛的聲音,在這舒服的小町中我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那天正是日本的夏祭。
下班回家的路上,原本的商店街、石牆和人行道邊,能稍作立足的位置,幾乎都已被穿著五顏六色浴衣的男女老少給佔滿了。
和伯母約好等待的轉角,是一長排攤位搭起棚子的起始,汽球、撈金魚、烤肉串、章魚丸子、炒麵…,望不盡的歡樂,延伸到牆內的廟宇。
那天晚上,我確實忘記了狼狽逃去異國的理由,而現在留下的,也只有一張張笑得很燦爛的照片,和無法言語的回憶。
很多事,想起來會好得不像真的,也有很多事,壞到不願意去承認它曾經發生。
我們常把事情計畫得太遠太完美,預留了太多空間,才在無力完成之後留下深深的空缺,想盡辦法找其他的期待去填補自己挖的坑,就會出現像這樣突如其來的一段旅程。
旅程帶給我的美好算是額外的收穫,我收拾了一些碎片,然後才會有後來秋天的序曲,暫且不論故事後來是用那種語調收尾,我的記憶盒裡總是又多藏了幾樣值得去珍惜的東西。
唯有那些屬於形而上的,才是別人想搶也搶不走的,時間流帶走那些曾經存在過的,才是永遠不能改變的。
回頭是既然,眼前是未然,如果有人試圖去左右未來,那可必須要非常小心,因為混沌理論所謂的蝴蝶效應,會有一步錯,步步錯的危機,要是夠聰明的人,就不會玩這種不明智的小把戲。
我想,還是保持不有所期盼,不有所等待的心境,才能遇見最美麗的意外。
2003年,那首歌,唱出了很多我們意料之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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