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得越來越晚。
早晨停在紅綠燈的車陣中,總是隱約可以聞到混雜著各種牌子的香水味兒,那是上班女郎們一天自信的泉源。即使還未清醒的視線,就像在巨人沒洗乾淨的牛奶罐裡看世界般霧白又朦朧,卻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往陽光降臨的那個方向望去。
上上禮拜在清境農場迎接的朝陽,想來還是特別些。
從沾滿露水的帳棚踏出草地,吸進第一口冷冽的高山空氣,每個身著大衣的早起鳥兒都成了復古的火車頭,吐出重重的白煙。那倦意和寒意,是會讓人怨恨玉山的雄偉的。
光線和彩虹探出頭,才是個徵兆。如劍芒般刺眼,卻又如王蟲的觸手般溫柔,說那是金黃,其實已超越任何顏色,只是閃亮。
還來不及屏息,那五十億歲的老母親就已矯捷地溜出玉山嶺。
天氣很快的又暖了起來。
天黑得越來越早。
歸家的路上,瀰漫在夕陽天邊的是胭脂的色彩,就像民初滿街穿著合身旗袍的貴氣女人們臉上腮紅那種嬌豔的粉味,但空氣裡不自然的薄荷、水果、香草、杏仁所湊合起來的化學香,卻又把時空拉回現代。
這味道正是疲累了一整天的人們在家舒服地梳洗過後,準備出門覓食,儲存體力開始精采的夜晚的代表。
而這卻讓我懷念起北部的一切,連那惱人的天氣,也一同想念。
這才發現,我們一生要把自己分成數不清的小塊,每遇到一件美好的事物和朋友,就想永恆地停駐在那裡,可我們做不到,所以就會把一部分的自己留在絢麗的時空裡,再依依不捨地慢慢向前進。
雖然說頻頻回頭不是堅強的表現,但一直讓自己維持人前的亮麗卻也太辛苦,或許,給自己一點懦弱的權利,天亮天黑,也不會想這麼多了吧。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