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甲狀腺腺瘤住院開刀,頸部一共縫合15針,剛剛手術完畢時,醫生來問話,問她痛不痛,我代說:“痛。”醫生說,要她自己說。媽媽眨著眼睛艱難地說一個“痛”字,眼睛就又合起來了,還好,能說出話來,手術的醫生似乎並不仔細,弄破了媽媽的喉嚨,吐痰的時候有血絲,媽媽的兩個手臂內側還有劃痕,一道道內出血的樣子,也不知道醫生的手術刀尾部是不是總劃著她,好在手術是成功的,瘤是良性的,媽媽也還能說話,就是可能不適應,聲音有些尖細,手術前媽媽就開玩笑和醫生說,她是文藝骨幹,以後還要唱歌表演,醫生特意爲她做了個聲帶檢查,本來想表明聲帶已經被媽媽唱壞了,結果卻是好的,媽媽開心地告訴我,她總是唱高音聲帶還是一樣健康。如果術後聲帶有問題,就是醫院的責任了。看著媽媽痛苦地躺在病床上,額前的白髮突然長出了許多,心中不免憐惜,這才感歎歲月的巧奪天宮,造物弄人。
手術的那一天,整個過程進行了四個小時,我和爸爸還有親戚在外面等得異常焦急,不過就是一個小手術,怎麽還要這麽長的時間,爸爸的腳不能長時間站立,可是他卻坐不住,一直站在病房的電梯口等著,我到醫院外面的超市去買了水和零食回來,還不見媽媽出來,也跟著著急了起來。還好,沒多久,媽媽就被送了上來。由於病房的門小,活動床推不進去,只好由護工和爸爸把媽媽抱進去,當時我心中暗想,一定要把減肥進行到底,不然沈沈地看病都不方便。醫生也說媽媽的病與胖有關係,其實媽媽還沒有我的體重重。只是年齡的關係,看起來比我胖一點。讓我承認自己肥胖我還真是做不到,總之以後會注意多運動,不要太胖就好。
手術後媽媽一直喊疼,能不疼嗎?我看到醫生來換紗布時,傷口處滲著鮮血,那是新鮮的肉被縫合起來啊,身體裏有一根小刺都會疼痛難忍,何況是15根縫線。一個小傷口也是會痛,何況一條長長的大傷口。媽媽不會用扁馬桶,躺著沒法小便,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問我笑什麽,我說我想起自己小時候尿床啦,閉著眼睛夢到自己在小便,就尿在床上了,媽媽受了我的啓發,沒一會兒的功夫,就順利的噓出來了,我趕緊向護士彙報。護士說好。
下午的時候,我讓老爸靠在沙發上睡一會兒,老爸怎麽也睡不著,又坐到媽媽的身邊,媽媽手術後不睡覺,一會兒要小便,一會兒叫太熱,一會兒又說冷,趁她稍微停歇的時候,老爸跑到我耳邊說了句:“你媽真作。”(上海人把這樣也不好那樣也不好的人的行爲叫“作”),我擡起頭否認說,沒有啊,老媽一點也不作。老爸得不到我的認同,央央地一個人到陽臺上抽煙去了。媽媽的需要都是她自身的需要,她清醒地知道她需要什麽,這就讓在邊上服侍的我們明確地知道自己該怎麽做,如果換一個就知道喊疼卻不知道要我們做些什麽的媽媽,那才真的叫作。
老爸都我如何撫摸媽媽被針紮過的手臂,我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只見他走到床邊,雙手合十狀把媽媽的手臂夾在他的手掌中,來回上下的輕撫。我說:“這樣的撫摸,只有你來才有效,我來是沒有效果的。”我估計老爸還沒聽懂我說的話。愛人之間的撫摸確實可以消除病痛,笨老爸這輩子在這方面估計都是木訥的。
當晚是老爸陪床,因爲我第二天要上早班,第二天下午店長讓我早早就下班了,過去的時候,老媽跟我訴苦,說老爸一點也不會照顧人,晚上媽媽不用打點滴,隔壁床正好也沒有病人,老爸就躺在隔壁床上呼呼地睡得很香,老媽聲音又叫不出來,喊了好多聲老爸也沒醒,只好再搖身邊的凳子,結果老爸也還是沒有醒。我只能幫老爸打圓場,“你手術前那個晚上,他就睡不著了,昨天又是一天沒睡,晚上當然累啦。”
老爸以前的同事打電話來,約老爸去小聚,正好我也來了,就讓他去和以前的同事黑皮一下吧。
老爸走了之後,就是我陪老媽,我一直和老媽說話,她只好附和我,到最後,實在沒力氣說話的時候,跟我說,你老爸陪著我不說話,我們各看各的書,你的話多,我現在說都沒力氣了。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真象中嘰喳的小鳥,不能怪我哦,誰叫你們把我的名字起成一個鳥名。
媽媽晚上吃得很少,一碗稀飯只吃了半碗,營養菜也只喝了一點菜湯,我本來不餓,媽媽也叫我吃,我只好吃了一個饅頭,還有大伯送來的黑魚湯裏的黑魚,拆了一些魚肉放在她的稀飯裏。當晚我和媽媽去磅體重,結果媽媽輕了兩斤,我重了兩斤。媽媽也樂了。
打電話給明天還要來送湯的大伯,讓他不要來了,因爲颱風要來。媽媽聽完我打電話,讓我也回家。她說她已經可以自己起床上廁所了,不用人陪。本來在發燒的她,現在燒也退下去了一些,我便也答應了。“我幫你擦個身再走。”“不用,今天護士已經幫我擦過了。”“不行,你不是說她擦得不好嗎?”一直都幫外婆洗澡的我,其實已經習慣了做這些事情,只是媽媽從來沒有享受過,媽媽不喜歡麻煩我。總算她答應了,我像是完成多年心願一樣,幫她全身上下用溫水擦得乾乾淨淨,邊擦還邊發現新大陸,“媽,你胸口上的紅痣比大腿上的還要大。”(忍住別笑。)
晚上十點鍾左右,真的開始下起暴雨,而且風雨交加。到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時候才知道,什麽叫颱風。原來就是可以讓騎在自行車上的我迫不得已要下車推行,甚至還覺得推不動。雨點鬥大的打落在身上,一到公司我就把工作衣,工作褲都換上,因爲自己身上都已經被淋濕了,五分鐘不到的路上,出門還沒下,剛騎上自行車就開始下雨,而且雨點是成片成片地從地上滑過,那是風的痕迹。
一整天,風沒停過,雨沒停過,門口一條建設黃浦美好家園的橫幅被風刮得一直發出鞭炮的聲響。這就是颱風啊。
當風雨來襲的時候,有人關心總是好的。下午五點店長就說要關門回家了,這樣的天氣在家上網打麻將是最開心的。說要走,雨又大了,兩個女人重新開了燈,只好又呆在店裏看看書,店長一直觀察店門外的積水,終於當積水少了很多的時候,她發出指令,現在小多了,我們快回家吧。
以後我知道了,颱風天打傘是沒用的,要穿雨衣,因爲打著傘的我,到家的時候後背和褲腿都已經淋透了。爸爸打來電話告訴我,他正在醫院陪著,叫我晚上不要過去了,因爲颱風。媽媽星期一也能出院了,這次手術速度還真快。我都沒盡什麽力,媽媽居然就能出院了。上天保佑,老媽總是能逢凶化吉,這也是我們做子女的福氣。弟弟從北京寄了一千塊錢給媽媽做營養費,媽媽也很開心,我說,那我有錢以後補你兩千,媽媽更是樂得說她等我有錢。
經歷過幾次手術,媽媽已經比常人堅強,隔壁床的病友羡慕地說,怎麽你晚上能睡得這麽好,媽媽說,我只當是到醫院來療養,生了病治了就好,擔心再多也是沒用的。我更厲害,我說媽你這次病好以後,就和老爸經常出去旅遊,爸爸說你上次和他一起去峨嵋山的時候頭也不痛,玩得開心極了,媽媽說,那錢要留著看病用啊,我說,你玩得開心了,自然就不生病了,還看什麽病啊。我總是說話說得太輕鬆。其實到浙江一帶的山山水水去玩玩,花不了多少錢,關鍵是她心情愉快,接觸自然。媽媽這才偷偷告訴我,爲什麽上次去峨嵋山玩得那麽開心,因爲爸爸瞞著她,說是單位裏請客家屬去玩,不用自己花錢,所以老媽玩得特別開心。後來才知道,原來是老爸騙了她,這就是善意的謊言吧。我爸這樣的老實人也能想到這樣讓我媽開心,愛情的力量是多偉大。
看了竹的新聞台裏對韓國濟洲島的四日遊心得,講述了許多的神話,還有風土人情,就是物價太便宜,不然還真想讓爹媽去玩一次。我想等媽媽修養好了,放十一長假的時候陪他們到北京和弟弟匯合,重溫一下四人世界,去看看香山紅葉,逛逛北京的胡同,再登一下長城做一次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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