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一體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高空對流雲旺盛,像個先知一樣,所有斷過或移位過的骨頭酸痛不已,覺得自己的四肢朝四面八方胡亂奔竄而去,連帶肌肉有分崩離析的企圖。打定主意不理它,橫豎躺不下來、坐立難安,乾脆來大掃除,洗窗簾洗被單洗毛巾,腦袋裡又在幻想著來一個身高最好兩百公分以上的大力士,可以像擺弄木偶人一樣,把我懸高抖一抖:看看移位的骨骼會不會自動歸位?
好像終於來個痛快,夜裡一連串閃電和悶雷,然後驟雨急下,好了,清清楚楚昭示:萬事皆有因,我體內那座氣象局又一次展露它的準確性和忠實度。這時我就心平氣和啦,就是這麼回事嘛!人與自然的聯繫果然如此親密,我可是古代人,看天吃飯和存活。
一夜輾轉,倒是意料中事,就這麼回事,要享受冬季就得付出季節更替時的代價。那就設法活下去吧,久痛會有點認份的,我想。一早還在照例的夢遊中,捧著熱咖啡,攤在沙發上,等自己慢慢醒過來。電話突然響了,我著實嚇了一跳,真的,千萬別一大早打電話給我,讓夜遊神這樣驚醒挺不人道的。
電話裡是親切的笑罵聲,我的錯,我心直口快地和朋友聊到,氣溫下降一兩度了,該可以跟著去晨間散步,我隨口說說,有善心人士放在心上了,替我買了計步器,外帶早起提醒和陪走服務:去不去?當然去,我懶,都靠朋友押著才會有活人該有的行動,乖乖一口灌下咖啡,跟著出門散步去。
台糖那塊地種了一排排緊密的樹木,遠看實在稱不上「黑森林」,但人置身其中,還真像隱身樹林裡,陽光零零落落的穿林而下,空氣裡有昨夜雨後的濕潤,地上微滑,我們一人一排,沿著樹木的隊伍快步急行,空氣裡有一種蟄伏的蠢蠢欲動。
我這動不得的身體馬上汗流浹背,被笑是胖不了的原因,新陳代謝一起動就停不下來,嗯,這是我越來越懶得動的原因,我在台南的烤爐裡一直不停的流汗,常常覺得自己是風乾的肉條:只是太老,沒了賞味的可能。
走了一個多小時,大概七千多步吧?被朋友放行,准我去兼一下差:當一下媽,給女兒送英文課的書包,然後又插一下花:當一下老婆,給老先生買皮帶去。回到家時,我才完全清醒了,沒辦法,這跟睡多久或多早睡都沒關係,我的生理時鐘拒絕我在早上啟動思維,所以早上的我,老是像遊魂一樣,看似清醒,其實腦袋裡只有一堆晨霧。
下午理所當然窩回床上和書作伴,沒看多久就陣亡了,年紀大就這點不好,沒體力長時間閱讀,會眼睛痛、頭暈眩,非得休息不可。我不喜歡有聲書,總覺得速度太慢,讓我失去耐心,老來還這麼急性子,大概就是一種稟性了。
2006/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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