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晚上大人物都在客廳接聽各界人士的電話,沒停過。
她的太太躲在睡房內哭哭啼啼,沒出來。
大人物對所有打電話來查詢的人都報以相同的答案:是謠言,別理會。
來自本市的人士雖然對大人物的回覆半信半疑,但畢竟大人物有他的權威和霸氣,他的否認的確能阻止大多數人尋根究底,本市一般居民面對大人物時,不是沒智慧,就是沒膽識。
那些人說,這樣的信件今晚四處流傳,對你非常不利,怎麼辦?
大人物說,我早已見慣風浪,這樣的下流手段根本不足以擊倒我,你們明白嗎?
大人物沉著應付了不計其數的本市記者、官員、朋友、敵人,他要親自向各界說明自己沒有受這些信件影響,至少,沒有被警方拘捕,至少,他要說這一切都是誹謗,至少,他向每一個打電話來查詢的人說明自己是受害者,他會找律師商討如何追究發信的人。
正當大人物把應付來自本市各方人士的一段答案演繹得精準純熟時,他收到一名海外記者的電話,對方的發問,遠不如本市人士般溫和,一開始就令他難堪。
記者說,有人公開你大量私人秘密,你會不會引疚辭職,主動接受調查?
大人物說,那是謠言,沒證據,我的生活和工作都不會受這些信件影響。
記者說,你認為那些信全部都是虛構的?你會不會擔心發信人下一步會提交出不利於你的證物或文件?
大人物說,這是假設性問題,我不能回答。
記者說,其中一封信件披露你和家人擁有鉅額財產,你會不會公開自己的財政狀況,讓公眾釋疑?
大人物說,沒必要,那是我的私隱。
記者說,十五年前你的上司全家四口突然人間蒸發,至今仍然是失蹤人口,你跟這一家人關係如何?他們的失蹤與你有沒有關係?
大人物大怒道,你是誰?你知不知道現在你跟誰在說話?我已經說過很多次,那是謠言,不是真的,你是法官嗎?你現在是來審判我嗎?我不會再跟你談這件事,我不會再接受你們報館的任何訪問,請你不要再來騷擾我。
沒等對方回應,大人物即掛斷了電話。他的電話隨即再響起來,他再次接聽。
又是剛才那海外記者。
記者說,請你不要生氣,你剛才把一切都否認了,我們會很尊重你的意思,如實反映出來。不過,我想再問你一次,如果明日寫信的人提交出不利於你的證物或文件,你會如何處理?
大人物說,我x你老母。
對方冷笑一聲,掛斷了。
這樣一來,大人物氣急攻心,呼吸困難,昏了過去。
大人物的太太聽到客廳傳來異常的聲響,跑出來看過究竟,但見大人物倒在地上,按著自己的胸口,似乎已經失去知覺,但心中的痛苦令他遭受折磨,面容扭曲。她連忙把他扶起來,取出藥油擦在他的人中和胸口上,沒多久大人物就轉醒過來,看著身旁的太太,他不禁又嘆了一口氣。
這時候,有人在房外轟轟轟轟轟地敲門。對方簡直想撞破大門衝進來。
沒等大人物問來者是誰,對方已在門外報上名字,著屋內的人快來開門。那是大人物的上司,但那位上司的樣子,卻像一名奴隸。上司一進來,即對大人物說,你還在本市就好了,外面盛傳你離開了本市,逃亡到外國。他又說,現在各路人馬都在準備採取行動,大家都想知道你的最新動向,更多的人想知道你過去的所作所為。他說,其實他不單是來了解情況的,他是來傳話的,有人托他親自來此,說一句話,他說,你肯定知道是誰派我來的,你準備好聽這句話沒有?我只會說一次。
大人物說,請你說吧。
上司說,那個人要我跟你說,你要堅強,要撐下去,你的情況他是明白的。
大人物的太太說,這算是什麼意思?你可不可以解釋一下。
上司說,我是說給妳丈夫聽的,他應該已經明白,即使是不明白,我也不會作任何解釋,那不是我的責任。
大人物說,你們有沒有查過這件事是誰幹的?
上司說,已經查過,沒有頭緒,我倒想問問你有沒有懷疑過什麼人,好讓我們收窄範圍集中偵查。
大人物當然想不到是誰要害他,他連現在發生了什麼事,情況有多壞都未搞清楚,他從未想像過自己會處於這樣惡劣的情況,對方在一日之間就令他身敗名裂,自己多年來苦心經營的公眾形象敵不過區區幾封匿名信。雖然如此,在上司面前,他還是不想表現得太軟弱,也不能讓對方覺得自己亂了方寸,於是他向上司說,這些年來我只是與人為善,極少跟人結怨,今日的情況,令我首先想到的是有人想取代我的位置,所以我剛才一直在想,如果我因為此事而離開崗位,誰會是最大得益者,這個人的嫌疑就最大。
上司摳摳耳朵說,按你分析,你的兩個副手嫌疑最大。可是他們怎會知道當年的那些事。
大人物突然示意上司不要再說下去,並且要求妻子返回睡房休息。
大人物說,這種事,不要讓女人聽見。
上司又摳摳耳朵道,到了這關頭你還暪著她,發生了今天的事,即使你不說,她也會胡亂猜測,可能會令你更麻煩的。
等到太太回到睡房之後,大人物朝上司怒吼,為什麼要在她面前說那麼多?你到底想怎樣?你到底來幫我還是害我?
上司說,誰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你教我如何幫你?還有,請你對我的態度好一點,說到底,現在是你連累了我們,這件事對大家的影響實在難以評估,這時候不是發脾氣就能解決問題的。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經過這件事之後,你已經完了。不要再掙扎,不要再有任何奢望,明日之後,即使我們不對你採取任何處分,無知的群眾還是會主張對你進行公審,你已經再無公信力可言,現在我們已經跟新聞界有了默契,他們會把此事低調處理,可是,本市現在已經進入國際化年代,海外的媒體對我們的重大新聞都很有興趣,一旦他們堅持詳盡報導,你這件事仍然會有機會鬧大,到時我們所有人都會很尷尬。如果情況真的變得很壞,我想你自己也知道應該為此事做點什麼吧!
大人物說,如果事件變成國際新聞,我會辭職,絕不會連累大家。
上司說,你以為光是辭職,就足以平息風波嗎?這一次不是一般的匿名信,那些信內容,你自己應該知道有多震撼。
大人物說,難道現在所有人都相信了那些信的話?我剛才已經跟很多朋友解釋過,他們應該會相信我的。我在這個圈子努力了這麼多年,好歹也累積了一些信譽。我想,大家不會一面倒相信那些來歷不明的消息。
上司冷靜地挨近他的耳邊,皮笑肉不笑的吐出了幾句話,你做過什麼,我們早已經查清楚,你向其他人說什麼都沒有用,我們不會為你做任何澄清,所有人都會跟你劃清界線,這十幾年來你得到的已經夠多了,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大人物一拳打向上司的臉,他是預備跟他拚命了。
上司被打了一拳,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嬉皮笑臉,他說,有人要害你,你打我也沒有用,我來這裡只是想告訴你,不要令自己和大家太難看。
大人物本來要再打上司一拳,但他聽完上司的最後一句說話,即硬生生把已經打出的一拳收回來,之後他跪了在地上,悲傷且無助。
上司離開。
大人物無言。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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