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假牙涼
許多人都有牙疼的經歷,對於“牙疼不是病,痛起來要人命”這句話,多少心有戚戚.偏偏很多人明知牙很疼,就是不願看醫生.原本我對於看病,也是挺積極的,一些可能罹患某某癌或某某症的可疑病,絶對大驚小怪,立即衝入醫院.但對於“牙病”這種看似死不了的毛病,總會大方忽視,能拖就拖,能不看牙醫就儘量不去,除非牙醫來看我.
我的牙自小尚強健,步入中學時,開始出現了毛病,而我那“見著棺材才掉淚,看到黃河才心死”的堅持,終於讓我嚐到惡果;在一個風和日麗,鳥語花香的日子,牙不知怎麼地突然痛了起來,多麼掃興的事!我依然百般隱忍,假裝沒事.但牙不配合,反而愈來愈痛!且如利劍般一陣陣從牙肉間襲來,直穿腦門.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在忍無可忍疼痛難耐之下,終於痛急就醫,然而病牙拖久了,除了抽神經,還落得拔牙的下場.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嚐到拔牙的滋味.
拔牙的痛,不在於拔牙的當刻,而是在之前,精神與牙體上的折磨,牙醫所使用的工具看起來非惡即兇,尖得尖,長得長,有的還像電鑽!那鑽子在病牙上鑽來鑽去,搭配著“嘶嘶”聲響,好像電影“德州電鋸殺人狂”,我是受害者,牙醫就是那殺人狂.每嘶一聲,都讓我感到頭皮發麻,起雞皮疙瘩,尤其鑽到神經處,痛上加痛,不能抽身逃跑,也不能大聲呼喊,無助之餘,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拔牙能終結痛苦,卻不能痛快終結,古代上刑場,好歹一刀斃命,現在上診台,反而拖泥帶水,不乾不脆,得連續就診幾次,才輪到拔牙上場.當天,我抱著就義之心,坦然面對.白牆白光下,電鑽人魔拿著針筒,冷不防一針刺向牙肉,我來還不及喊,頓時眼前一片黑,就在我自認吾命休矣時,醫生開口說話了“妳的舌頭可不可以不要亂動?”醫生此番話,突然把我從地府拉回人間,我才意識到,原來當我張著大口時,舌頭竟然自行上下左右,晃來晃去,比海葵在海流中波盪還要流暢.
醫生的話,讓我頓時面部潮紅,說出來恐怕沒人相信,看診多次,從未留意我的舌頭會趁機伸懶腰,做體操.治療時,大腦衹專注於牙醫手上的工具,完全沒有餘心顧及其它.如今糗態畢露,著實尷尬!接下來的時間,我都在努力控制舌頭,努力讓它躺平,有沒有奏效,唯有醫生知道.
與舌奮戰些許,口腔裡出現新的狀況,部份區域已失去知覺,病牙到底位於哪,也分不清,而原先亂晃的舌頭終於攤平!顯然,麻藥還是比我的大腦有效!醫生不斷地換著工具,在我的牙床上,施工翻攪.由於診療椅和理髮椅很像,腦中的畫面遂由“德州電鋸殺人狂”換成了“瘋狂理髮師”,每次工具的攪動,都能帶動大腦發展出無限的想像.正當腦中呈現血肉橫飛的畫面時,牙拔出來了!衹是牙沒橫飛,血倒流出不少.
別以為拔牙事件就此落幕,幾日後,我再回到那診所裝假牙,卻因醫生的一時失手,險釀成被假牙噎死的千古恨!也差點讓我魂飛診療椅的惡夢成真.
最後,假牙順利裝好,也不代表從此天下太平,反而有點苦惱;每逢吃東西,我都得把假牙拿下,不然後患無窮.吃什麼卡什麼,啃玉米,就卡在玉米上,咬披薩,又嵌在麵皮裡.事隔半載,終於有人忍著笑,好奇問道“妳的假牙是不是沒裝好?”突如其來的問話,讓我心頭一顫,急速奔回診所,以圖究竟,豈料,醫生還淺笑地說“哦,當時忘了黏而以,還好妳沒把它吞下去”.他的話,真的很輕鬆,和我的緊張形成強烈對比.
窗外,春光依舊明媚,窗內,我的假牙亦散發光芒,衹是假牙不在牙床上,亦如吾心,著實冰涼.
-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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