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舞 願在哪裏都是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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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可是永別了。

還記得在2000/2001年交接之際的那個下午，天色陰沉，空氣冷得連指頭都僵硬了，要操作相機的話更是吃力。就在那個冬日下午，我在氣溫不足五度的東京街頭遊蕩著，也就是在東京車站一帶那灰矇矇的世界迷路亂闖。沒有對正確的方向抱有期盼，也沒有對新事物持有希冀。當年的我，獨個兒活在那黯然街角漂泊，可謂對城市萬物均不存有絲毫觸動。我，仍是在狹隘的時空抽離地等待天地流逝的我。

然後，我遇上了你。

有關當時的場景，我還是念念不忘的。在千代田區那無色的馬路旁，一間老舊的、標示著自己的生命始於明治多少年的小店子默默地承受時代的失落。印象中，店子裏只有兩種貨品：幾經風霜的皮鞋，和被潮流遺忘的傘子。就是該般氣氛、那般心情，我被昔日的剩餘深深吸引著。離別冰冷的灰色迷宮，呼吸幽幽的褪色空氣，我被莫名的溫暖包裹著、滋潤著。那一刻，破木塵埃也見可愛。我在店子的最盡頭看見你的同伴，心裏不禁高興起來，猶如在孤島上碰見文明的痕跡。看守店子的老太太笑容可掬，在樸素衣裳裏盡是燦爛；她在云云同伴中找到了你，以親切的面部語言展示著你的美。「Boy’s colour。」她努力地以英語笑說銅色的你。「日本制？」不諳日語的我以筆和紙作為口舌的代表。如是這，她熱烈地把你身上那印有「日本制」的小帶子翻示在我眼前。經過了「I’m from Hong Kong。」和「Here (她手指上方) many Hong Kong, Singpapore......」那麼的和善交談，我以折扣價的1900yen，得到了你。

你是什麼呢？是精奇的鋼骨、是獨特的色彩、是實在的設計、更是我重要的伙伴。你堅壯地為我擋過無數風雨，悄悄地盛載無垠記憶。你嚐過不同國度的甘露，與旅者一起向夢想奔馳；你聽過蔭下情侶的蜜語甜言，見証著愛情來去間的荒幻和淡然。五年來，你雖無言，卻是一切象徵的總和。

然而，永恆並不存在你我之間。
或許，只有失去才是永遠。

2006年8月25日，就在我從巴士步出的一刻，命運在你我之間劃上句號。為甚麼？為甚麼我越是重視的東西，往往越要失去。是我錯，當我在巴士樓梯間感到被扶手勾住了甚麼的時候，當我在電光火石之間聽見有些甚麼碰地一響的時候，我不應向前走，更不應趕著離開。是我錯，是我把你遺留在步梯間，讓貪婪的陌路人撿取了你，佔據了你，毀滅了五年來你我的漫漫痕跡。我拼命地去跑、去追，去為自己的過錯作出最後彌補，直至那75X 巴士轉身一拐，狠狠地在我心中割下血肉。在記憶的終結，只有痛......

在給某某的電郵中，我說：
「A new umbrella, a new beginning of life: I will seek for it. 」
然而，就算我能灑盡千金，尋得美侖美奐的新生兒，那我亦能追回過去的憑籍，和昔日的觸感嗎？

懷念你，銅啡色的日本小摺傘，我的好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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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片：銅傘與我‧台北‧九份‧2004/12/25
(此相片的攝影者亦成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