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乡下生活了几十年,几十年间,树木枯了又绿,树叶绿了又黄,地里的庄稼一茬接一茬,年轮转了一圈又一圈,磨灭的时间起了老茧,心中的念想却永不消停。离开乡下十多年,十多年间,物是人非,斗转星移,抚慰今夕,已不能同日而语,相提并论,就像时间老人,把昨日沸腾的村庄带向消失,把昨日幼小的心灵送向成熟,滴答的时钟仍在永不停歇。
多年来,在城市与乡间游走,总有一种牵挂叫人心神回望,总有一种思念叫人百感交集,总有一种酸甜苦辣叫人顿生感慨,总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生活叫人一回回梦魂牵饶。无数次的想起乡间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亲人们,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苦苦挣扎、他们的汗水挥洒、他们的命运改变、他们的执着追求,以及他们、她们家庭生活琐碎,等等一切,烟消云散之后,仍然在乡间的泥土中荡济。
花开花落,冬去春来,乡间的生活,一点一滴融进了我的记忆。
二
那一年,我还很小,刚刚学会爬的样子,对人生世事还一无所知。父母每天下地干活,爷爷已躺在了病床上,小脚(裹脚)奶奶既要照料几个炉台上的饭,又要看护幼小的我,瘦弱的身躯经受着生活的煎熬。可是在那一天,那一个没有先兆的阳光明媚的日子,我却失踪了。
后来大人们不止一次的讲述起关于我失踪的事情,那是一次令人惊慌失措、惊恐万状的失踪。首先是奶奶,在她满院子四散里找不见我,并拿着竹竿在厕所、旱井(水井,过去乡间用来蓄水的一种深井)来回搅动寻找不见我的情形下,奶奶站在了崖头的柏树下,大声呼喊着河对岸在田地里劳作的我的母亲的名字,ac motors and dc motors
一声声,急促地。
多年后,我仍能想象到奶奶焦虑的神情,她一定是非常的惧怕,怕万一的闪失,当她手拿竹竿在厕所、旱井里搅寻的时候,她一定是双手颤抖,并在心底里一次次的祈祷,祈祷苍天保佑。奶奶站在柏树下呼喊母亲的时候,一定是泪眼汪汪,她真是吓得够呛。
而在此之前,临庄上的一户人家的孩子,因在河边贪玩,意外溺水而亡。这样的震惊,令各家各户对自家幼小的孩子格外看护,已绝对禁止孩子们到河边玩耍、游泳。那时我刚学爬路,当后来能够四散里跑走玩耍的时候,家人们不止一次的告诫我,要学会记取教训,我也就逐渐的开始惧怕水了。
奶奶的呼喊穿过流腾不息的河水,引起了河对岸田间里劳动的人们的注意。北岸是奶奶的呼叫,南岸是大人们的骚动。孩子永远是大人的心头肉,搁谁身上都会是异常焦噪。对岸田间里劳动的人们一时间议论纷纷,忽然有人指着北岸庄西的一条小路,大声的喊叫着,快看,那条路上是不是有个小孩子。
就这样,惊慌中的奶奶,找到了哭泣中的我。我浑身灰土,泪流满面,咿咿呀呀的哭闹着。奶奶将我拉扯回了家,给我盛了碗稀饭,加了糖,一勺一勺的喂我,一股股甜蜜沁人心脾。
三
一扇窗户徐徐打开,阳光、空气、土壤、水分,便浸淫而来。
于是,我开始认识生我养我的陌生而渐进熟悉的乡间。
门前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水Monsieur chatte,在太行山一支无名的径流中,穿越无数的崇山骏岭,汇集无数的沟壑谷雨,带着大量的泥沙,滚滚向东冲积而来。在这里,形成一个巨大的水库,水域面积达数百亩。然后,再次穿越山间峡谷,穿越千山万壑,与辽河之水汇合,共同穿越县城,穿越险俊的太行山,一路狂欢,奔向黄河,投入母亲河的怀抱。
这条河在当地乡村南面,被称之为“南河”,“南河水库”因之而得名。七十年代,南河水库曾进行过大规模、轰轰烈烈的整修,并进一步加固了南北两岸的提水站,加固了北岸上的二级提水站。那年月,机器一响,水花翻滚,在提水站的机器轰鸣下,两岸山顶上的巨大蓄水迟,为农业灌溉掀开了新篇章。只是好景不长,消耗上千劳动力和几年时光的浩大工程,在年轮的回转中很快偃旗息鼓。一直保留着的南河水库,也在二〇〇八至二〇〇九年间从市级地方水库名录中消失。而这时,我那曾经美丽的乡间村庄,也正加快消亡的速度,有的庄户,则已完全消失。
站在南河水库东西眺望,山凹之中,在我看来,总有一种凤凰之地的亲近感。向西远望之极,数里之外,在山的尽头,一座“朝廷山”(或曰朝圣山)巍然耸立。相传,当年王国光贬官回乡,在此修建寺庙,朝拜皇帝,并留下了“芦苇河不知深浅、稀屎疙洞八百里上、小尖山赛过天高”的千古美传。历史总是给后人诸多猜测,对朝廷的期待,对官场的不满,以及对乡下境况的绝对夸张,以一种矛盾复杂的心态,勾勒出一幅人生不易的图画Sidekick。
向东,南河水库下游的九弯十八洞,留下多么美妙的故事。是自然的鬼斧神功,荡济着心灵的跳动。天厕,天然形成的类似于乡间旱厕的天厕;天屏,光滑、平整、略带倾斜状的,巨大的石块,传说是先人在河里洗澡后歇息以及午晚休息或日常凉晒衣物的地方,乡间的人们就曾经在这里凉晒农作物;牛鼻洞,河水年久冲刷,而在岩石壁上形成的与牛鼻子一模一样的小洞,这样的小洞子有好多个;鬼磨洞,传说是妖魔鬼怪用来推磨的岩石洞,半山岩上,小时从下面经过,仍能听到嗡嗡的响声,实际是河风在洞中回旋形成的响声。大人们讲故事说,有个放牛娃在好奇心驱使下,爬上山岩想去一探究竟,结果在洞口一瞧,真有一个红脸妖怪,放牛娃当场从山岩上摔落下来;五架楼,如同楼梯一般,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上上,层次分明,松柏相应;铁锅疙耢,犹如一口巨大的铁锅,承载着传说中人间烟火,茶饭余香——
水是生命之源,在这样如此美妙的旷野之中,大自然以鬼斧神工之力,给了无比的惬意。生活在这样的地方,真可堪称是市外桃源了。如若时间可以倒流,我相信物质生活渐次富足的人们,尽会选择水美土肥、绿树环绕、自然盛景之地,生生息息,颐养天年。然造化弄人,一切已恍如隔世,水没了,山野变得光秃秃的,人为的力量,挖掉了植被,开山取石,炮声轰隆隆地,将一个曾经的美丽,变成了满目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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