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學生活說是很引人入勝,我不能否認,可這就成了期末考試時我們受盡煎熬的藥引。被平時的悠閒矇蔽了雙眼,喜歡和教授、課本玩捉迷藏,到考試之前,我們都輸了,輪到我們追逐著知識,它們竟全速地閃躲,我們都低估了它們,高估了自己,一個學期累積起來的知識,每一個晚上,無論時月缺月圓,都是背不了一本三百多頁的書的,無奈“每天”都要面對這個挑戰。有的人選擇放棄,乾脆與教授打個賭,我從來都老老實實的,因為我賭不起,我不能輸,只可選擇另一種不會落進別人口袋裡的特殊籌碼──通宵溫習。
這兩天特別冷,真是個最大的考驗,我最喜歡在床上溫習,亦最鬥不過睡魔。每當想睡的時候,心裡就會回響著那天他跟我說的一句話:“你就不能努力給我看嗎?”今天我利用這句話,教我抬起腳,走到沒遮擋的、向北的露台溫習。月亮開始沉下來了,他應該睡了吧?我更加要努力溫習,把他趕不及看完的章節靜靜放進他腦中,但不驚醒他。
知識從不會停下來,即使我扣押它在我腦牢中,它還是四處躲躲跳跳的,我不能自主地慌了,我的腦袋就像一張白紙,眼睛就像打印機的墨嘴,可惜沒墨了,眼睛乾了。
月亮最終沉沒了,天亮了。沒有看見旭日的美,只知道彩色的雲像浮水印一樣,在不知不覺間現形了。我出門上學前緊抱著他送的娃娃,它雖然沒說甚麼,但我能夠領會,它想說的,正是我想說的。
就連上學的路我也不會放過,一路上捧著似乎離我太遠的書,作最後的垂死爭扎,我有個信念,我的爭扎從來都是有用的,從小學開始就是這樣爭扎過來的。到了課室,再捨不得也要放下課本了。巧合地我竟然被安排坐在他前面,我的意念和身體製造出兩極分化的現象,雖然我想轉過去跟他聊兩句,讓他專注的眼神和溫柔的笑容驅逐我心中的寒意,縱使我的心養著一隻狂野奔騰的馬,我的頸卻比得上鐵般倔強,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多了這份“大小姐的驕傲”。鈴聲響起了,我把書包放到教壇上,回頭時一眼就注意到他脖子上繫著的一條淺棕色的頸巾,腦海裡立刻浮現他戴的藍白色頸巾的模樣,心想:“你是不是有那麼多的頸巾啊?而且都是手織的!”我留意到他在捕捉我的神色,我故作沒有看到,氣定神閒地坐回原位。
老師發第一張卷子,我頭也不回地傳了給他,老師發第二張時,我終於按奈不住輕輕轉過頭去看那條頸巾的廬山真面目。任何時候我的外表都保持著冷靜,只有我一個人能觸碰自己的情緒,原來那是我送給他的頸巾,遠看看不出上面有絲絲紅的、黃的、藍的、綠的、紫的色段,以為是純棕色,正如我的心思,不仔細看不會了解我其實有多在乎他。回頭重新注視卷子,執著筆,我連自己的名字也寫錯了。他交卷的時候,在我前面掠過,一直存在了很久的陰霾終於散了,那條頸巾的長度剛剛好,看來我之前的憂慮是多餘的。再把焦點放在卷子上,本來沉澱了的難題的答案,都在我的腦海一一浮了上來。
如果天氣一直冷,溫暖就會一直從頸巾傳遞給他,再複制到我心裡,但在每天“求冷”之前,我學會了先把這份罕有的火苗,牢握在手中。
(記錄:刊登於2006年3月8日《澳門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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