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點多接到朋友從台北打來的電話,訴說著自己生命中一段難忘懷的故事...
那一天,是她和他相識滿七週年的日子...
七年前,她和男友分手,在傷心欲決的同時,決心一人赴美留學。
由於父母親工作繁忙,在她離開台灣的那天早上,無人來替她送行,於是一人便坐在候機室裡哭了起來。
不久,一位小男孩來到她面前遞給了她一條手帕...「那哥哥要我給妳的,他要我來告訴姐姐別哭!」
小男孩手指了指了指坐在她前幾排那一位對著她,看來幾分削瘦的男孩...這是他們的初識。
到了美國,開學後幾週,有一天她在放學的路上給人叫住了,回頭才知是一位東方男孩。
原來,他就是那天在中正機場傳手帕給她的他是位日本華僑,家住大阪,在學校,算起來該是她學長。
由於她在美國沒有一位中國朋友,所以一切生活大都由他照應,因此,他們從而相識、因而相戀,沒有其它因素,只是習慣使然。
若問她是否愛他?
她只能回答:「她離不開他。」
對於『愛』的定義,實在讓她難以釐清。
她愛他嗎?
這問題直到另一個他出現,才開始重視並認真地去思考。
那人叫阿莫,一個從樹上掉下來冒失的傢伙...
那天下午,一人坐在廣場前的樹下唸書,專心且投入;但是,在此時一個男人卻重重的摔在她身上!
然而,這幾秒鐘內所發生的事,如同阿莫的出現般,唐突地改變了她的生活,讓人措手不及!
喜歡在樹上睡午覺,這是阿莫的習慣,因為那使他覺得離天空近些,而喜歡在樹下唸書,是她的習慣,因為樹下的微風及清新的草地,使她心靈感到舒暢;他們都是喜歡貼近自然的,所以上天安排這兩個在共同選擇了同一棵樹的情況下相遇,或許是他睡的太沉了...以致於翻過了身從樹上跌下來,摔在她的身上。
由於彼此的癖好,使他們成了時常相偕前往樹上樹下的樹友;有時阿莫會捉一些樹上的毛毛蟲回去養,直到牠們他化成一隻隻的彩蝶才將牠們放回天空。
阿莫也教她如何爬樹,並告訴她許多寄居在樹上小生命的故事...
漸漸的他們的聚會不再止於樹下;溜冰、滑雪、郊遊、露營...等等,她像遺忘了整個世界一樣跟著他上山下海,甚至一整個暑假從美國的西岸玩到東岸,縱使身旁的同學們一再告誡她阿莫曾有過多麼荒唐的情史、交過無以計數的女朋友,她都絲毫不在意,反正她還年輕,享受青春不正是她應該做的嗎?
但...在種種歡愉皆沉澱下來以後,彼此都覺得有些許苦悶,也開始發現兩人在個性上的差異;於是他們有了紛爭,一而再,再而三的為一些生活上的瑣事吵的精疲力竭,直到她知道自己懷孕了...她拿掉孩子,因為他不想這麼年輕就當父親,甚至還讓婚姻綁住自己!
事實上,她也明白現實環境根本不允許她留住這孩子,以及組織一個家庭。
本打算自己偷偷地去拿掉孩子,也不想告訴阿莫這事,使他感到困擾。
但,後來她仍決心告訴他,只是為了想知道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證明他是否愛她?以及保護她的責任感?
沒想到,換得的竟是他的大怒,怪自己為何不小心點?
替他惹了這麼大的麻煩!便摔門離去了...。
跌坐在地上的她,沒有流下任何一滴淚,因為這是她的選擇;所以弄傷了自己,便連哭的資格也沒有!
只有靜靜帶著空白的思緒枯坐到天亮...
凌晨六點多,阿莫帶來了一疊鈔票甩在床上,叫她等會就去把孩子拿掉。
臨走前,他只淡淡的告訴她:他對她已夠好了,可惜她並不是一個懂得放聰明些的女人!
門又再度被摔上,她哭昏了過去...。
墮胎的事,並沒有想像中順利;在手術檯上,她失血過多,顯些連自己的命也保不住。
昏迷了好些日子,當她再度睜開眼面對這無情的世界時,見到的竟然是坐在床邊打瞌睡,緊握她手不放的他那個在機場裡默默為她拭淚的人。
望著他...任淚靜靜的流淌...直到他醒了過來...
「I’m sorry.]這是她一直想對他說的一句話,縱使現在說,已經太晚了。
他沒說什麼,也不要她再說什麼,只要她好好的靜養,以後別再傷害自己了。
很快的大學四年只剩下最後半學期了,而他也因家庭因素這學期修完了碩士文憑,決心回到日本去再申請學校繼續他的研究工作。
他曾問她是否願意和他一塊回日本?
她搖頭拒絕;只因欠他太多,不想再拖累他什麼了。
但,他仍然不肯罷手,總一次又一次地詢問,外加他的溫柔體貼,使得她原來堅決的心,開始慢慢地動搖。
畢業典禮那天,他帶著一束鮮紅的玫瑰來到她面前,一句話也沒說,直拉著她往廣場前的樹下跑...。
來到樹下,便爬到上面去。
在樹上的他向她喊道:為了學爬樹,他學了近半年的時間才克服了自己的懼高症;其實他也是可以浪漫的,只要肯給他機會,他也願意陪她去做她想做的事,無論上刀山、下油鍋...。
說著便鬆開一隻手往褲口袋裡掏,沒想到,在掏的同時,身體卻失去了平衡,從樹上摔了下來。
整個後腦撞到樹下的大石頭上,玫瑰花瓣和血一樣散滿一地...。
慌忙中,她只記得大喊救命,直到自己病床上醒了過來...。
來到他跟前,只見他被各式儀器圍住,呼吸及心跳微弱,血壓很低。
醫生告訴她要有心理準備,因為他已經盡力了。
她願意放棄一切,隨他至天涯海角。
日繼夜的守著他,只要他能醒來;但,他終究還是走了,表情平靜安詳。
從事發至他離去,只不過短短六天。
她流乾了眼淚,又昏厥了好幾次,甚至意圖自殺。
這是她這一生中,第一次這樣感到心痛及無奈。
在他家人將他骨灰帶回日本的那天,在機場,他姐姐交給了她一枚戒指及一顆小小的石頭,這本是畢業典禮那天,他要親手交給她的!
戒指和石頭都刻有她的名字,和他未完成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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