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跟平常一樣的作息,早上準四點多起床煉功,船長起身準備出海的時間在六點多。他在前一天晚上就跟我說了要去捕魚的事,自己像山一樣多的蚵做全堆著沒動竟然還要和人家出去抓魚………..我在心裡嘀咕著,一邊想說服他放棄捕魚的計畫,只是他一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從來也不曾因為我而改變過,所以想想也就算了!他出門過了些時…….似乎忘了什麼……..又轉回來一趟,隨即就又出去了。
當我忙完早上所有家事,剛拿起一本書坐了下來,客廳的電話鈴聲忽然響了起來,我拿起話筒,對方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口音,他急促的、十萬火急的聲調轟轟的向我炸了過來…..……我一度無法會意他到底說的什麼…只覺得他的聲音變得乎遠乎近,像從風中飄送過來那般飄渺………..才會意他好像在說我家先生他們翻船了?……………是的,他是這樣說的!還說已知一人罹難,另兩個人還找不到…………然後他表示要我報案請海巡直升機出海救援……………我完全不知所措,問他為什麼不直接報案,因為我實在聽不明白他所敘述的關於海上所發生的那一切的具體情況,也不清楚他所說的那個方位…….那是我從來沒到過的海域………又直覺的若等到直升機出動,可能也難在茫茫大海上找到落海的人了,對方說他們的手機都快沒電了!
撥通了119之後卻是真正折磨的開始……說不清楚他們作業海域的明確位置,只知道在彰化縣附近海域,119又幫我接通彰化那邊的救援單位,只是隨著時間不斷的流逝,想到在海上等待救援的人無助的在低溫的海中掙扎求生的意志能否支撐……..?一向自覺情很淡,那一刻,面臨著生死的考驗我卻崩潰了,要一架直升機出海救人原來這麼難…,就只覺得更無望也更無助了!
在我把告知我訊息的海上朋友手機號碼給他們後,終於,話筒那方同意派出直升機了,只是以經驗判斷,再勇猛的討海人恐怕都難以抵擋那寒冷的煎熬吧?何況還有無情的海浪的摧殘……….許多許多最壞的結果不斷的浮上腦海,……..終於,對大法的正信慢慢的讓我比較能夠冷靜下來,思緒也能比較理智的思考,然後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我隨即想到一同出海作業的另兩人家裡,現在肯定也亂成一團了………!騎上機車先到鄰近的一家,只有見到剛洗過的剝蚵工作桌,和上鎖的門……..,再到另一家,討海人的母親正在聽電話,看樣子她完全沒辦法理解對方的說話……..我過去接下電話,是剛才打給我的那個人。一樣的急迫、和一樣的內容,我再次撥打了119,話筒那方傳來完全理解的聲音,但是顯然的好像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幫忙轉接到彰化方面的救難單位,就這樣,心急如焚又必須再一次重複陳訴求救的原因,放下電話後只能雙手合十不斷念誦法輪大法好,一遍又一遍………
這家人就住在街上,許多人都聽說了消息上門來關心,這一來那母親完全崩潰了,不斷念著;「就叫他別去抓魚….就不聽….」旁人你一言她一語的整個屋子淪陷在一片令人極度難耐與恐慌的吵雜聲中,電話聲響了起來..…好像恐怖片裡的聳人音效般刺痛耳朵!極度的在吵雜聲中按奈的情緒終於失控,我大叫了一聲……..屋裡頓時鴉雀無聲,只剩下電話裡令人失望的聲音斷續傳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子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騷動,聚集的人群裡似乎有人在搶說著什麼重要的訊息……….,不久,堂嫂衝進來宣讀最新得到的消息:說是人都找到了,其中一人確定死了,另外那母親的年輕兒子(此次出海的船主)確定沒事,而我家船長聽說腿斷了!聽到消息後好像原本的死刑審判最後終於又獲得無罪開釋那樣的如釋重負!心中沈重的陰霾霎時消散不少!…….只要人活著就好!真是神佛保佑!法輪大法好!!
確定船長生還並且正在回來的途中,急忙趕到海邊守候,只見海邊早已擠滿人群,有人已經預先叫了救護車,在等待的過程只覺得時間走的異常緩慢,就算知道他還活著,仍然擔心他渾身濕透的身子在寒冷的海風長時間吹襲下是否能經受得住?這時發現兩輛救護車忽然離開,正滿腹疑惑,……一直拿著手機和海上保持聯繫的同學走了過來,告訴我們(我和另一個生還者的年輕妻子),為了搶時間,小快艇決定就近到三條崙靠港,聞訊我們兩人馬上出發前往三條崙!我們的車子才走到三條崙的漁港,就看見救護車已經開始動作了,我們馬上下車奔了過去,年輕漁夫瘦小的身子正被一個小伙子扛著出現在漁港的階梯間,第一輛救護車開走了!
我跑到港岸邊看到臉色發紫的船長正仰天躺在快艇的魚網上,當下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覺,我的船長看上去極度虛弱,我喊了幾聲他的名字,並沒有看到他的回應,救援的快艇漁夫跟我說他在向我”揮手”,而我卻感覺不到他有任何動靜!幾個海巡阿兵哥正協助漁夫和救護人員一起把船長抬上擔架,他終於被送上救護車,我想過去陪他卻被救護人員拒絕,只能坐到前面去了!
船長在醫院勉強待了三天就回家了,因為罹難的漁友是被他臨時找著一起出海的,雖然自己幸運的撿回一條命,他對死者卻有著難以釋懷的愧咎,他覺得是他……….毀了人家一個原本好好的家庭!回家後他到亡者靈前放聲大哭,並且不斷向死者道歉………..反而還要那已經把嗓子哭啞了的未亡人過來勸解!是啊!朋友一場,誰也不願意發生這樣的事啊……!
靈堂上正值壯年的討海人一頭白髮,難得一身筆挺的西裝打扮,原來計劃跟團出國旅遊,那照片本來特別拍了準備辦護照用的……..
後記:
很對不起已經看過〝無常〞這篇文的朋友,水手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就是沒有把船長的傷勢做更進一步的說明,害大家擔心了!真是非常抱歉!!
船長當時在海上被前來救援的膠筏撞到,身體本來已經明顯失溫,那一下猛力撞擊讓他雙腿瞬間失去知覺,所以他當下以為他的腿是斷了,到醫院做了x光檢查發現骨頭並沒有受傷,只是肌肉嚴重挫傷,冰敷了幾天就消腫了!現在已經開始工作了(已經休息一個多月了),所以在此說明,也謝謝大家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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