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今天巡房的時候，跟我解釋婆婆洗腎的＂迫切需要＂！
我一邊聽著醫生，以他的專業角度，說著婆婆這次的不同以往，一邊看著病床上無助的老人，心中無限感慨！
公公在一旁也努力的試圖了解醫生的意思，並且言不及義的不斷打斷醫生的話，告訴醫生年輕人沒去賺錢不行。我只得告訴爸爸，靜靜的先聽醫生把話說完再來討論。
當醫生問到：為什麼病人隔了那麼久沒來複診？是不是到其他醫療院所看診？我只得實話實說（雖然在婆婆入院之前，大家已經模擬過這個問題，並決議把婆婆接受中醫治療的事實，對醫師暫時隱瞞！）：婆婆吃中藥，把醫院的所有處方，包括胰島素，都早已停止使用！
醫生乍聽我這話，感覺有某種程度的＂震＂了一下，隨即問我：那醫生可有執照？我回他說：那是婆婆的弟弟，從高雄帶來家裡爲她看診的，聽舅舅說醫師可是當年老蔣與毛澤東的御醫呢！
醫生雖然帶著口罩，幾乎把臉全蓋住了，我仍隱約可見他滿臉匪夷所思的神色！
「那醫師不就很老了？」醫生的語氣聽來頗有興味。
「已經往生了！」我說。
醫生又問了現在婆婆的用藥情形後，就幾乎肯定的，把婆婆腎功能嚴重衰退的現況，矛頭指向中醫的藥！
我告訴醫生，腎功能是不是中藥害的，我並不清楚，只知道她自從吃了中醫的葯後，以前嚴重的憂鬱症，和極度依賴打針的許多麻煩情形，都神奇的消失了！
接觸中醫之前的婆婆，三天兩頭的就要跑一次急診，難得一天神智清楚！當初看那仙風道骨的老中醫師，說實在的，我也是滿腹狐疑，根本不相信他可以幫人看病，因為他自己除了一層皮包骨，還不良於行，真像個紙人，搖搖欲墬的感覺，更誇張的是，他把婆婆二三十年的糖尿病症，一句＂心臟火＂和＂腎火＂就概括了！說那根本不是糖尿病！我聽了只當他在放屁！
儘管我冷眼旁觀後，是極度的懷疑他的可信度，可是畢竟舅舅說的才算，婆婆就開始吃中藥治療。結果一個月不到，我忽然發現往日面目可憎的老人，忽然變的可愛了！不但不再吵鬧，也不再罵人，更神奇的是，對公公的無敵黏....也好了，雖然還是像個孩子，卻相對的是個令人憐惜的孩子了！
她這次會到醫院去，主要是因為幾年前截肢時候，幫她放置的導尿管，疑似造成感染，必須到醫院打抗生素治療，卻連帶的被檢查出腎功能的嚴重衰退現象！
雖然醫生說得再清楚不過了，爸爸卻顯得不甚了了，我又做不了決定，便跟醫生說回家與其他兄弟和舅舅討論之後，再做決定！
醫生說假如不接受他的建議，就要簽結＂放棄治療同意書＂，以後病人的情況，家屬自己負責！聽醫生在病人面前這麼說，我看著老人家，心中忽湧上一股難言的酸澀........而她，仍是一派恍惚，似乎身旁一切討論的事情，都與她無關.........！
中午，永遠也忙不完的二哥，在我家門前的蚵殼堆，幫蚵殼裝簍，我把醫生的話轉告給他，只見他不及思索的就說：都那麼老了，禁得起洗麼？一個禮拜要三次啊？再來蚵仔的工作又忙不完了，要寄苗，要出中蚵，要搭蚵架........我忍不住打斷他說:工作永遠也做不完，他是我們的媽媽呀，所剩的日子也不多了...！他嘆了一口氣後說：大家商量看看。就又去忙了！
傍晚我正準備晚餐，大哥來找爸爸，爸爸不在，我又把醫生的話說了一遍，大哥還是一付拿不定主意的樣子，只說：洗了對她好嗎？問問舅舅吧！
爸爸回來後，先打了電話給舅舅，舅舅果然主張繼續吃中藥就好，院方的建議就別理了！爸爸又打給台北的女兒，大姐也是主張＂順其自然＂，別讓她去受洗腎的苦！
在大家表達了一致的意向後，好像所有人都沒想過問病人自己，到底她要不要洗？假如她聽得懂醫生的說明！醫生的主張和積極的建議，到底對病人的意義是什麼？
我不禁反覆在心中問著自己，如果是我，我會希望由自己，還是別人幫我作決定？說真的，我也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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