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很幼稚,小時後的我對於「長大」的定義,是取決於「能不能自己買麥當勞吃」
還記得小時候,我老母都不給我吃麥當勞,她說那是垃圾食物,沒營養又容易發胖。其實麥當勞本身並沒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吃不飽又沒那麼好吃,但對小鬼時期的我來說,不過也就只是期待著能夠用沾著薯條油漬的手,撕開印有「未滿3歲兒童不得使用」的兒童餐玩具包裝套,把玩著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新玩具時,那種新鮮的快感。說穿了,不過是個事實上回家後就扔在一旁的玩具,但是這小小的滿足,往往可以讓我開心個好幾天。那時還住台北,樓上有個鄰居在麥當勞當店長,我老母都叫我叫他「麥當勞叔叔」。有次,他塞給我了一堆過季的麥當勞玩具,我永遠記得那是「玩具總動員」裡的蛋頭先生跟蛋頭太太,只是等我長大了點後想想總不明白,那時的蛋頭先生究竟是麥當勞的創作,還是只是在應對「玩具總動員」所出的產品?但也就因為這無聊的原因,直到年紀大了點後,我就特別喜歡吃麥當勞。其實應該很多人都一樣吧,當你越不能做什麼事情,你會越想做,到最後常常變成一種很無聊的執著。當然我已經不再愛吃兒童餐,但每次看到櫥窗裡的玩具時我總會想到那穿著消防隊隊服的蛋頭先生,默默的微笑。
搬到台南後,當時六年級的我其實對於麥當勞還抱有極大的夢想。只是那時候我所必須面對的問題,比麥當勞更嚴重。你知道的,國小生最看重的事情,在於自己在班上受不受歡迎,有沒有被人討厭之類的。那時大概是出於無聊的台北人心態,我總覺得台南是個落後的地方,我甚至曾想過,成功大學不過是在稻田裡的幾間茅草屋搭建的。現在想起來這當然是愚不可及的觀念,不過當時的我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是說有優越感,就只是喜歡講台北的事。
重點來了,台南是個地域性很強的地方。
所以想當然,我的小學六年級過的實在不是很好。原因無他,就只是因為我上學第一天,說了台北很棒台南很落後之類的傻話,只一天,甚至說幾個小時吧,我就被班上的人討厭了,徹徹底底的。
我前面也說過,國小生最怕的東西就是被討厭。開學的一番傻話使我莫名奇妙有了許多奇怪的傳聞,例如說「賈皓亘很色」啦,「賈皓亘看起來很噁心」啦,諸如此類的。那一年,我每天回家都在哭。我老母說,那年她也剛到那間學校。有次晚上,我在跟她哭訴我在班上被討厭想轉學等云云,她告訴我「我在這間學校也是新進老師啊,剛開始總是會有閒言閒語的,過不久就好了。」她以為,這樣就能夠安撫我,結果我說了一句讓他鼻酸的話「媽,你在這間學校還可以呆很久,少說有十年吧?那我呢?我還有幾年?我只有這一年阿。」
去年暑假時我聽我媽說這段往事時才想起有這麼一回事,因為其實自己早忘了。不過那年真的是很痛苦的一年,每當我認識了別班的人,隔天他可能就不理我了,因為她聽我班上的人說我很髒很噁心很色之類的。那時候,我走到哪幾乎都是一個人,除了少數幾個男生以外,我幾乎沒有朋友。你能想像分組時沒有人找你的感覺嗎?我有過。你能想像走過時人家紛紛閃避的感覺嗎?我也有過。我每天幾乎都沒有笑容,我還懷疑自己有沒有憂鬱症,甚至想要轉回台北讀書,可是區區國小生,哪來決定權?我媽認為我想這些都是「再給她找麻煩」,所以我只好每天過著「早上起床去學校被討厭,晚上回家給媽媽罵。」的開心人生。
幸好,就像很多書本寫的一樣,「該死的老天關了一扇該死的窗,就會打開另一扇該死的窗。」我該死的,一下從好好的台北小孩變成人人唾棄的偽台南人,心裏的轉折該有多大。在這段心路歷程裡,有個女孩兒出現在我的生命。
她叫陳曦,真的很美的名子。
我到現在都還認為,她是我人生裡的晨曦。
我一直認為,她是天使。
先別婊我,這話聽起來很噁心我知道,如果哪天有誰告訴我哪個女的是他的天使,我除了豎起中指外,大概也想不到其他反應了。但我覺得,沒有這種經驗的人,很難體會這種感覺。我承認開始時的我是因為外表喜歡她的,很喜歡很喜歡。還記得當時我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要跟她說話,一句話,一個字,就可以讓當時的我微笑一個晚上,有些進棺材的人說,這叫「情竇初開」。當時的我當然不知道什麼是愛情,充其量稱之為吸引吧?不過重點不在於她正,重點是當時的我,其實從來沒有碰過什麼叫做善良,直到遇見她。什麼是善良?對我來說,肯跟一個被排斥的男生說話,就是善良。我人生中第一張聖誕卡片是她送的,只有她肯給我一個大大的微笑,讓我感覺到些許開心。每天上學的動力是默默的坐在教室後面看著她睡覺,看著她聊天,看著她收作業,看著她發作業,聽著她用鼻音說話的聲音。那時候,我生活的動力是來自於她,真的,是全部。記得畢業典禮那天,我不會忘記,我一直假裝整理東西到很晚,看著她擁抱的背影,偷偷用衣角擦眼淚。我發誓,我一定要變帥,變的受歡迎,然後出現在她面前,而我的籌碼說來可笑,是張青眼白龍的遊戲王卡。
春去春回,多年後的我我對這事情已不再抱著多大希望了。我常在思考,為什麼台南就這麼大,我可以遇見朋友,可以遇見我賭爛的人,甚至去偷去打個網咖也能被我老母不經意的發現,但是就是無法遇見她?其實那時,心中原本的喜歡早已焠鍊成了單純的感謝,我一直認為我欠陳曦的,是一句謝謝。我甚至想過,我願意用點什麼,來換再見到她的機會。只是除了人海茫茫外,大概老天爺也不喜歡青眼白龍,因此或許我曾跟她擦肩而過,或許我曾跟她在某個角落眼神交會,但總無法好好的了這心結。
方文山說過,人生就是一齣偶像劇。
先提個問題,你的朋友的朋友的前女友就是你在找的人,跟你明明覺得你明天應該會在台南,等到隔天下午時卻在屏東或嘉義的機率比起來,哪一個機會比較大?
我自己的解答是,這兩個可能性都趨近於零,可是卻都發生了。
我們先不探討後者,這件事暫時以中指向陳建元稍稍致敬後帶過。
就在我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有天我在跟一個我喜歡叫她小E同學的女孩兒聊天時,意外的發現了這令人震驚的事實。其實當下是躊躇的,從來沒有想過,當自己的願望就要實現的時候,會有這種複雜的情緒。我用顫抖的手加了鄭同學的MSN,在鄭同學無聲的字裡行間,一字一句的勾勒出那女孩的模樣。等到有天,陳曦也上線的時候,鄭同學讓我們再次搭上了線。接著我很快的我約她出來看電影,她也很快的答應了。
那是個禮拜五,我翹掉了早上的課,加好了油,朝著台南奔去。
在監理站的附近,坐在機車上,看著車來人往,我點起菸。這些人有多少人的心底,也在期待著能見到那個,值得他說聲感謝,或者抱歉的人呢?我又是合其幸運的能夠在他們之中成為那個幸運的人?
然後她出現了,我展開了大大的微笑。
那天很烏龍的,我們要看的電影還沒上映。想著也不知道要幹麻,於是我跟她就到了FOCOUS旁的麥當勞坐了下來。我看著她的微笑,和那沒有改變的善良,小心翼翼的說出,這些年來我的改變,我所想的,我的感激。她微笑著聽我說,偶爾開心的,偶爾三八的,偶爾開玩笑的皺眉。到了最後,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不是因為沒話說了,是因為我找不到能夠形容那份感動,和感謝。
那是七年的等待,整整七年。
七年對老人來說,不過就是過了七次年,皺紋多了幾條。但對我而言,這七年代表的不只是七年。
附帶一提的是,那天後,麥當勞對我來說,又多了新的意義。
經過陳曦太后恩准,特頒佈尊容一張。
陳曦太后曰:留點想像空間。
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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