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瀚宇捻熄煙蒂,一臉嫌棄地推開直巴到身上來的室友,還小沈沈咧!「你又想算計我什么了?」
「也沒什么啦,就--你那個美麗小學妹嘛,她來了。」
「心蘋?來就來啊!」這需要擺出一臉巴結嗎?
他的疑惑很快就獲得解答。
門鈴一響起,只見齊光彥飛快衝去開門,這種速度,只有在追美眉的時候能夠比擬,但佳人擺明了心有所屬,所以不在他的獵傃名單內……
「吃泡面?果然讓我料到了。你們這兩個大男生啊,一到月底就開始虐待自己的胃。」柔婉女音輕笑,朝陽臺外的他揚了揚手中的塑料袋。「好在我有先見之明,買了點鹵味,快過來趁熱吃了吧!」
他蹙眉,沒移動腳步。「我說過,妳不需要這樣做。」
劉心蘋笑意微僵,很快又扯唇笑道:「順路嘛,又不麻煩。」
這趟路未免順得太遠了。
沈瀚宇心知肚明,沒說破。
拒絕只會讓她更難堪,他沒再多說什么,走進屋裏拿盤子來裝食物,抬頭見齊光彥一臉巴結的饞樣,沒好氣地道:「看我幹么?出錢的又不是我,去問心蘋。」
你沒出錢,可人家是衝著你來的啊!齊光彥在心底咕噥。
「親愛的小蘋蘋,妳應該知道,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的道理吧?雖然我不是妳的直屬學長,但我也是很需要妳的關愛的……」
劉心蘋粉臉一羞。「我又沒叫你不要吃。」
「萬歲!」齊光彥搶在第一時間撲向美食。「妳真是上天派來的天使!」
沒節操的家夥!
沈瀚宇在心底為餓死鬼投胎的室友感到羞恥,撇開臉,挾了幾樣東西,將碗遞到妹妹手中。「那個別吃了,晴。」
「可是--」她張口要說什么,但是他已經接手她沒吃完的泡面。
劉心蘋一呆,沉默無言地望著他們。
這是她的心意,他卻將這份關懷,輕易轉送給另一個女孩,簡單的體貼動作,卻流露著言語所無法形容的契合與親昵……
她覺得……好難堪。
「不要危機意識那么重,那是他妹。」沒辦法,吃人嘴軟,齊光彥口齒不清地說明。
「是嗎?」劉心蘋來來回回審視他們。感覺……不像。
沈天晴放下碗,朝她禮貌地點頭。「妳好,我叫沈天晴,謝謝妳對我哥的照顧。」
原來如此。劉心蘋釋然淺笑。「哪裏,妳不要這么說。以前從沒聽學長提過他還有妹妹,所以初見難免好奇。妳這次上臺北來看妳哥,打算待多久?臺北我土生土長,熟得很,如果時間充裕,我可以帶妳到處逛逛哦!」
沈天晴看了看哥哥,他不看她,也不吭聲。
她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
「這招高竿,先巴結小姑,套好關係,哪還怕意中人不乖乖就範……」齊光彥豎起大拇指稱讚。
劉心蘋臉一紅,羞得說不出話來。
「齊光彥,你話這么多不怕噎死嗎?」認識這么久,沈瀚宇頭一回發現室友極度欠揍!
沈天晴打量對面美麗嬌羞的女孩,再看看身邊的哥哥,若有所悟地張大眼。原來……是這樣子嗎?
她放下碗筷,突然間胃口盡失。
用過餐後,她堅持洗碗,耳邊聽著齊光彥在瞎起哄,要哥哥和美麗學妹花前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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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妹妹很漂亮。」
「……」
「她幾歲了?應該有男朋友了吧?這型的女孩子,通常是很多男孩子心儀追求的目標。」
「……」
「學長!」連連喊了三聲,他才猛然回神。
「什么?妳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沈瀚宇熄了煙,轉頭看她。
劉心蘋輕嘆。「你今天很心神不寧。」他人是陪著她在陽臺外談天,但是神魂早已遠揚。
「有嗎?」
「我剛才問,你妹妹有沒有男朋友?她這型的,會有很多男孩子被她吸引。」
「我不知道。」是嗎?很多男孩子喜愛她?他從來沒想過,晴在異性當中會有多受歡迎……
「看來你這個哥哥當得很失職。」
他又點起一根煙,沉鬱地抽著。
「煙抽多了,對身體不好。」她關心地顰眉,但是他置若罔聞,狠狠吸了一口,再吐出,彷佛也想將滿腔鬱悶一同吐出體外--
「學長……」
「心蘋,妳喜歡我吧?」他冷不防冒出一句。
「啊?」她呆住,嫩頰迅速染紅。「你……你怎么……」
「妳對我的好,我全都看在眼裏,但是我寧願女友一個換過一個,就是不敢輕易給妳承諾,因為我不曉得我能給妳什么,妳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值得更好的人,而我,這顆心飄浮不定,我不確定能為妳停留,正確地說,是不確定能為任何人停留,我不想委屈妳。」他看著指尖繚繞的煙圈,沉緩地說道。
「沒關係的!」她急忙回答,旋即又發現過於迫切,羞愧地壓低了頭,輕輕說:「這不是委屈,因為喜歡你,所以再也看不見別人,就算有更好的人,我這顆心還是只容得下你。我知道你的心無法為誰停留,就像飄泊慣了的風,注定我只能追著你跑,隨你忽悲忽喜,但是就算這樣,我還是想試,即使到最後,還是留不住你,我也不會有怨言,因為我擁有過。」
幾絲斜雨飄進陽臺,淋滅了煙蒂,沈瀚宇捏了捏,丟在腳邊,回過頭,緩緩說了句--「妳介意剛抽過煙的男人吻妳嗎?」
劉心蘋瞪大眼,他伸出雙手,耐心等候她作決定。
然後,她有了動作,赧紅著臉,往他移近一步。他收攏臂彎,輕輕地,將唇印上。
細微的聲響由身後傳來,他知道不遠處有另一雙眼,始終注視著他。
他雙臂抱得更牢,閉上眼,關上心門,什么都不去想。
這一刻,他讓自己完全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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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看劉心蘋欲語還休,偎在沈瀚宇身邊的小女人嬌態,白癡都曉得稍早發生了什么好事!
不過這對兄妹的氣氛也很怪異,怪在哪裏,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反正就是流竄著一股奇異敏感的張力……
更晚時,劉心蘋告辭返家,依依不舍地問:「你要不要陪我走一段?」
齊光彥本能就說:「不好吧?人家妹妹才剛到的第一天,妳就跟她搶哥哥,反正你們來日方長--」
沈瀚宇沒等他說完,淡淡接口。「我陪妳回去。」
啊?齊光彥傻眼。
沈天晴更是完全僵在那裏,無法動作。
這也難怪,人家大老遠來看他,他居然把她晾在一旁自己談情說愛去,那感覺多悶啊,這哥哥真是太不體貼了。
「哥!」她出聲喊住他。
「有話等我回來再說。」手碰上門把,他頭也沒回。
「爸病得很重,你不回去看看他嗎?」她急忙又道。
沈瀚宇頓住步伐,詫異回身。
天晴一向敏感,立刻察覺到不對勁。「我的信,你沒收到?」
「……信?」他愣了愣。
「我寫了好多封,是媽幫我寄的,你一封都沒收到嗎?」
他沉默了下--
「……太忙,沒空看,不曉得丟哪去了。」
「你……把我的信丟掉?」
他僵硬地別開頭,拉了劉心蘋的手,走出大門。
沈天晴失神地看著他走出視線,沒有移動,沒有任何動作,甚至沒有表情……
「欸……」齊光彥看了於心不忍,本想給她安慰兩句,誰知她什么也不說,默默地轉身進房。
她站在書架前,指尖撫過每一本書。以前,總喜歡翻哥哥的書,看到那些她完全不懂的東西,就會覺得哥哥好厲害、好了不起。
那時就已經覺得天神一樣的哥哥,站在好高好高的地方,她必須仰著頭才能看見他,而現在,他走得更快、更遠了,她小小的步伐再也追不上。
她咬著唇,兩顆淚珠再也懸不住地掉落。
他,不再是她所熟悉的哥哥了嗎?
她的哥哥,總是把她看成最重要的那一個,不會將她遺落。
她的哥哥,連情書都能交給她處理,不會抱別的女生。
她的哥哥……很寵她,不會忘記她的生日。
她特地趕來,只是想和他一起平靜地度過這一天。
她一直在等他記起,如往年一樣,向她說聲:「生日快樂。」
然而,她終究沒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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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了封短信,她沒有向哥哥告別,靜靜地走了。
來時,她沒讓他知道,走時,也不需要。
走進火車站,她刻意買了最後一班車的車票,孤零零地站在角落,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留意來來去去的人潮。
她有一種奇異的感覺,總覺得他會趕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列車走了一班又來一班,直到最後一班南下列車停靠在月臺。十一點多了,再錯過這班車,她今晚就只能露宿街頭……
她嘆了口氣,移動沉重的步伐,剪了票,進月臺前,仍頻頻回顧。
只是,最終,她還是沒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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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沈瀚宇,你是掉到水坑裏哦?」一看到進門的室友,齊光彥驚異地喳呼。
嘖,真是全身上下無一不溼,他們不是傘下漫步嗎?怎么會弄得活似剛從水坑裏挖出來的一樣?
看了看被握在手中沒開的傘,再抬頭看他。「有傘不用,你發神經哦?」
沈瀚宇沒吭聲,直接進房。齊光彥跟了過去,靠在門框邊,懶懶叫了聲:「喂!」
「別煩我!」沈瀚宇頭也沒回,把臉埋進掌心。一秒、兩秒、三秒,突然抬起頭。「我妹呢?」
「終於想起來了?我還以為你被戀愛衝昏頭,都忘了還有個妹妹了呢!」
「我妹到底去哪裏了?」
「你不是叫我別煩你?」口氣跩跩的,存心吊他胃口。
如果齊光彥有心測試他的耐性,那恐怕得失望了。他一把揪住齊光彥的領子,咬牙吼道:「我問你我妹去哪裏了!」
「回去了啦!這是她要我轉交給你的。」齊光彥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
接過紙柬攤開,裏頭寫了簡單幾個字:
哥,我回去了。
我不笨,用了生命中全部的歲月認識你,不會不明白你的意思。
從見面到現在,你一直在企圖暗示我,過去再也回不來,明的、暗的,甚至是你想做、不想做的。
其實,哥,你用不著這樣的,我說過要聽你的話,就會乖乖照你的意思去做,所以我回去,靜靜等待,直到你不再覺得我是負累的時候。
我知道人不可能永遠不長大,很多事情都會改變,不管我們願不願意,但是,有些事情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例如--這顆楊桃的滋味。
他看著手中半熟的楊桃,有一小部分不小心壓壞了。根據吃她摘了多年的楊桃所累積的經驗告訴他,這顆楊桃絕對會酸,但是酸中帶甜。
他眼眶一陣水霧彌漫。
一句「這顆楊桃的滋味」,道盡了所有酸楚心事。
她知道他懂得,所以才會寫出這句話,取代說不出口的一切。
往事像幻燈片,一幕又一幕地快速閃過腦海,關於他與她,笑淚與共、永不褪色的種種記憶……
他在做什么?這女孩是他一直以來全心全意呵護的,他曾經那么怕她傷心難過,可是現在,他卻親手將她推開,讓她一個人茫然無助地面對孤單人生……
齊光彥研究他的表情,喃喃自言:「真搞不懂你,明明很關心妹妹,幹么還表現出巴不得趕走她的死德行……」
沈瀚宇捏緊手中的信,再也無法思考更多,衝動地轉身衝了出去。
他要去追她!如果追得到,他會不顧一切的將她留下來!
跳上機車,他一路狂飆,雨愈下愈大,落在他的眼裏,模糊了視線。他嘗到由眼中流下,鹹鹹的雨水。
齊光彥錯了,他不是發神經,有傘不用,而是不淋點雨,他無法解釋被阻隔在傘外的雨水,為何會落得他滿臉……
一聲哽咽逸出喉間,他油門催得更緊,在大臺北的馬路上狂飆,眼中再也看不見交通號志,再快一點!只要再快一點,他就能追上她--
刺眼的車燈迎面打來,他來不及反應,一陣椎心刺骨的劇痛襲來,他只聽到震耳欲聾的碰撞聲,同時,也震掉了他的聽覺、視覺--
但是,他的意識還在,閉上眼之前,手中仍牢牢握著她留下的那封字柬。
晴,我的心,也一直都沒變,妳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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