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個沒有人認識自己的地方,才有空間重新去認識自己。因為沒有人會試圖塑造自己,以及告訴自己應該怎樣活着,去掉這些干擾,才能真正地成為純粹的那個自己。
想得到一刻真正的平靜,實在不容易。
在一個有很多海鷗的地方,坐在海邊一個原始卻有着錯綜複雜的擺設及點餐系統的小餐廳,花2個小時吃個午飯,其中1.5小時望着這個名為MOSSEL BAY的海灣發呆及等待,而最想吃的MOSSEL卻始終沒有來。我在想,人生中我們到底會花多少時間等待,而最後我們又會等到甚麼呢?
來到聲稱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郵筒POST OFFICE TREE,我拿着一堆卡片,面朝大海一直寫。傳說葡萄牙航海家DIAS的船隊來到非洲,全軍覆沒,只剩他的那艘船,於是他命令倖存的船員都給失蹤的同伴寫封信,放在靴子裏掛在樹上,希望他們能看到,所以說靴子就是郵筒的雛形。這個POST OFFICE TREE也就是大棵古老大樹下的一個靴子形狀的郵筒,從此水手們路過此地,就會給家人寄封信。不知道為甚麼我覺得這個故事好感人,我覺得一個人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一字一筆寫下自己的感受寄給一個人,思念也好、抱怨也好,是最感人的表達方式。
離開SWELLENDAM那天,偶然知道了約1小時的車程就可以去到非洲的最南端,那裏有一個紅色的小燈塔,而且是印度洋和大西洋的分界線,第一次知道,同一片藍色的海洋也會有所謂的分界線。我想起小時候那本藍色封面的世界地圖集,非洲最南端就是非洲地圖最南的一個點,身處最南端的我就是這個點裏面的一個點,在這個點向外伸出一條線,而這條線就是印度洋和大西洋的分界線,地球是個球體,所以這條線是一條弧,所以我是面朝這條弧的一個點,點沒有大小不能互相包含,所以我融入了點,我和其他點一起變成了弧。奇怪的邏輯,讓我陷入了奇怪的漩渦。
終於,到了夢寐已求的,傳說中世界的盡頭﹣好望角。
是DIAS率先發現的新大陸。
終年吹着南極來的風,捲着大浪,在這裏的第一個驚喜,是看到了鯨魚的蹤影。鯨魚也許有一艘輪船那麼大,或者是兩艘,我已經失去了分辨大小的能力,因為所有東西在這裏都是渺小的。
站在凌亂的石頭上,天氣漸暗,身邊所有景物都不着邊際,山、海、天,向兩邊一直伸展,我今天終於又明白了無限是怎樣的概念。腦海裏一片空白,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甚至有一刻,我覺得甚麼都不重要了,人生也無憾了。
人之所以會痛苦,大概是因為無法與自己的靈魂合而為一,在世俗的指手劃腳之下,日復一日距離自己的靈魂越來越遠。
我想,我靈魂的一部份大概留在了這裏,每天都在畫畫,一直畫一直畫,直到有一天不想畫了,我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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