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別再想用各種方法回到過去了。事物的美好之處也許就在最不經意碰觸的那個窒息瞬間,才是它永恆的美好。 ... " ~ 陳綺貞
載自: cheerego.com://epaper no.002:
http://www.cheerego.com/v04/sea_event.htm
我的第一位鼓手朋友已經成了已婚的上班族,
空檔時間她依舊擔任某樂團的鼓手,我和穿著套裝的她吃晚飯,
晚飯中她拿出某一年春天吶喊的照片。
我決定從我的記憶裡翻箱倒櫃把春天吶喊的故事,
徹徹底底的回味一遍。
1997年牛年
第一次為了音樂的理由到墾丁,擁有一個無法歸類的樂團──防曬油。
靠著一點運氣,在第一次報名參加春天吶喊的樂團演出,
我們竟然勉強擠上候補的名單。
春天某一個晚上,大家吃完了晚餐,時間大約接近午夜,
一群背著樂器的牛鬼蛇神,在當年我學打鼓的練團室樓下,
緩緩坐上了車就此出發。第一天的下午,所有人玩瘋了,
聲嘶力竭筋疲力盡的在海邊浮浮沉沉,曬的手臂都痛了,
拖著發軟的腳步在傍晚走進會場,
那時候的春天吶喊真的只有會看破報的人才會知道,
或是玩樂團 或常去Vibe
(曾坐落在金山南路上的一間Pub) 混的人才會知道。
但是全台灣的老外都知道。
整個演出沒有正確的順序。也沒有人真的很在乎。
我們抱著一絲希望跑去問當時(現在還是)主辦的一位老外Jimi,
「我們可以上台玩嗎?」他說,
「可能可以,因為接下來要上場的樂團失蹤了。」
會場破爛的廣播持續播音,
「董事長樂團~董事長樂團~聽到廣播請到xxx報到……」
Jimi迷濛的眼神說,「他們沒來妳們就上吧!」
「喔!」可是我們甚麼都沒帶,連頭髮都還濕濕的。
「有辦法10分鐘以內上台嗎?」
一群人騎機車衝回賣滷味的民宿二樓,大家都回去拿樂器,
我跟著在混亂中不知所以然的在拖鞋裡面加上了一雙襪子狂奔回現場。
於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春天吶喊,
就在一陣驚慌中穿著海灘裝和拖鞋詭異的透出兩截小腿上場了。
台下很多穿著民族風的嬉皮們,竟然在我們唱到「我不要咖啡……」
跳起沒有節奏和風格可言的舞。
「哇! 原來這就是搖滾樂啊!」
當年的我竟然妄自下了天真的結論。
1998年虎年
團員們當兵出國唸書了,我重回自己一個人在一些小地方演出的光景。
那一年我一個人帶著吉他從台中坐車到高雄。
在高雄和一群朋友碰頭,開著廂型車到墾丁。
在車上大家大聲唱歌,一路暢通狂飆到海邊。
廂型車裡面放了我從家裡準備好的一塊布,
一個寫上售價的紙板,和一箱CD。
輪流開車的是賽璐璐吉他手阿義和後來成為四分衛樂團的鼓手阿玩。
同車的好像還有林心怡(改名叫做林羿妏)。
演唱的中間空檔,Jimi用中文和英文幫我向大家說,
「This is Cheer,……She got her own cds for sale……」
之類的,手指著某個方向大喇喇的介紹我的攤位。
一唱完,我回到攤位繼續叫賣,cd繼續賣出了70幾張吧!
旅費就有著落了。那些年的春天吶喊,都是沒有酬勞的。
當然,刻意的話,觀眾也是可以從防風林直接穿越免費入場。
一切都是亂七八糟的漸漸發展出他後來的秩序。
2000年龍年
我穿一件連帽的紅色T恤和牛仔褲,
在天還亮著的時候上台唱了幾首,站著吧!
我想。也許是發片了,觀眾也不再只是藉著音樂發洩青春的人們。
竟然也有人在那樣的場合非常安靜的等著我說說話。
入夜,在心怡組的一個龐克搖滾樂團「貓打架」上台的時候,
我衝上台和她們合唱了一首我超愛的歌曲,「膚淺的凱子」。
吼完最後一句,「膚淺的凱子,脫掉你的褲子。」
我似乎鬆了一口氣走到山莊裡面的營火晚會,
看著滿天星斗吃起焦黑的烤肉。
我心裡知道我還欠那年一個真正發自內心的吶喊,悶悶的就結束了。
2001年蛇年
出發前跟糯米糰一起排練了,我自己報名要「唱沖脫泡蓋送」。
和當年的女鼓手同學以及一位導演朋友,三個人坐火車到高雄。
暮色中吃了清粥小菜,再次坐巴士搖晃到墾丁。
印象中幾年前那個形象瀟灑墮落的吉他手阿義,
已經變成略為發福騎著腳踏車載著小女兒的爸爸了。
這年的感觸很深,春天吶喊已經是媒體會爭相報導的一個盛會。
電音開始流行,半夜從墾丁國家公園遙望山下,
墾丁彷彿是不眠的夜市,各種party在墾丁各個角落爭相舉辦著。
你也絕對不能再說這是搖滾的墾丁了。為著任何理由而來的人,
都在享用著甜美豐腴的熱帶氣息,
都在消費著過去灌溉的熱血狂放而今開出的妖媚花朵。我也不例外。
在台上兩分鐘甩頭鬼吼了一首糯米糰的歌(其實我總共只唱兩句),
也並不表示能夠連前一年失落的狂野一起要了回來。
只記得回到台北時,身心俱疲,還好朋友的數位相機裡也多了上千張的照片,
幫助我能夠喚回在我腦海中所剩不多的記憶。
對了,那時大家開始用數位相機拍照了。
2003年羊年
到底要不要參加春天吶喊?
已經變成一個難題。想到打死結的交通,舞台邊的SNG車,
水洩不通的夜市。
像從前那樣打赤腳吃著烤魷魚
在眾目睽睽之下相形也變成了一種刻意的演出。
我請求Jimi不要給我固定的演出時間。我隨時準備反悔。
在接近深夜一場大雨過器材全壞的脫軌演出之後,
我慶幸自己沒被中古的導線電擊。
在飯店一群人花了快一個小時整理幾乎是泡水的樂器和器材,
我的紅色Gibson在那一年的衝動決定之下做了最慘烈的犧牲。
起因是有一群人想了一個「幽靈音箱on the road(肉)」的烤肉音樂會。
當晚就在公路旁的一個轉彎角地上插著火把,
接著吉他手小虎車上的電就唱起來 。又是一陣傾盆大雨,
觀眾很給面子的沒有一哄而散。
幫忙這個狼狽的表演者保有最後尊嚴離開這個即興的殘酷舞台。
我的吉他同時滴滿南方天空的雨水和火把噴出刮不去的熱油。
隔一天之後,天氣依舊陰晴不定,
只好妥協的在高中同學男友住宿的院子前,
小小的以象徵性的烤肉和大家輪流唱唱歌做一個稍微不那麼爆裂的結尾。
但其實這種發洩式的自找麻煩,
也提醒了我,別再想用各種方法回到過去了。
事物的美好之處也許就在最不經意碰觸的那個窒息瞬間,
才是它永恆的美好。
2007豬年
過了十年,奇怪的是,今年我的演出場序又在董事長的後面。
這次我沒有左思右想,雖然墾丁可以演出的舞台多了,
名目和形式和地點也混亂些,但是,我還是要我的那個春天的吶喊,
就算我再不需要選擇用形式來表達。
在心裡本質上已然相信了一個不變的甚麼。
高鐵通車了,預售票也買好了。
也許,只要到了墾丁,一閉上眼,
都還是會聽這一路上,用音樂,
青春和友誼所建立起的一個湛藍又純粹的夢想。
2007豬年春吶官網:
http://www.springscream.com/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