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小門 閱讀或觀影後的隨手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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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想看這部片，最吸引我的當然是因為據說劇本改編自艾西莫夫的小說。但純以電影的表現來看，卻似乎不如《變人》、《A.I》等片更能激盪出一些關於人／機械人之間的辯證論述。
還在唸書的時期，曾認真的上圖晝館找過艾西莫夫的小說，當然，找到的並不多，也或許不是他的長篇鉅著，但仍讓我覺得相當精采。大家都知道他提出的機器人三定律(或譯三法則)，這個刻意設計成理性、邏輯如數學公式般的機械人基本法則，他曾在許多短篇科幻小說中，藉由各種情境設定及情節的巧妙安排，一次次的進行各種探討辯證。在這些人性的試煉場中，機械人基於三大定律，可以／必須做出什麼決定及舉動，而這些決定及舉動會是在那情境當下最好的決定及舉動嗎？(畢竟人類創造機械人是用以服務人類)。
艾西莫夫藉由小說中的各種情節設定去挑戰、驗證這三定律的「實際應用結果」。從中所激盪出的火花再回頭來對照「人性」(人類的)，這過程簡直像是一場又一場的哲學辯證，對當時的我而言，是相當迷人的。
1992年艾西莫夫逝世那年，當時台灣的《幻象》雜誌有出過紀念特輯，其中有位作者－威兮，摘錄了艾西莫夫的長篇科幻小說《Robots and Empire》，當中有段是這樣的(不好意思，引用的段落有點長，因為相當精采)：

丹尼爾(註：為書中的主角機械人)說：「巴雷老友臨終時對我說過：整個人類的生命，像一幅千絲萬縷的織錦，他個人祇是其中一根短線罷了。雖然他這樣說祇是為了安慰我，但我總認為，應該有一條定律是更凌駕於第一律之上的：『一個機器人，不可以傷害整體人文，或因袖手旁觀，而導致整體人文遭受傷害。』如今，我把這條視為『機器人第０律』。而第一律，應該退而改述為：『一個機器人，不可以傷害一個人類，或因袖手旁觀，而導致一個人類遭受傷害，除非情況牴觸了第０律。』依理，第二律應該是：『一個機器人，必須服從人類給予的命令，除非該命令牴觸了第０律或第一律。』第三律是：『一個機器人，必須保衛自己的生存，除非這種自衛牴觸了前項各律之一。』」
人工智慧學家華絲莉亞嗤聲道：「機器人！你在這樣的妄念之下，還能站穩你的腳跟嗎？」
「我還是能站立得穩穩的，回夫人您。」
「那麼，讓我告訴你一件事，機器人！看你是否在這個邏輯思考的攻擊下還能倖存？──機器人三定律是以個別人類和個別機器人為主體而制定的。你可以指出任何一個人類或機器人。但是你所謂的『人文』，除了抽象概念之外，還有什麼？你能指出『人文』來嗎？你可以傷害、或不傷害一個特定的人類，而且可以評估是否造成傷害，和它的效應。你能看得到對於『人文』的傷害嗎？你能了解其涵義嗎？你能指出它來嗎？」
丹尼爾默然。
華絲莉亞狂笑。「回答我，機器人！你能看得見對於『人文』的傷害，並且指出它來嗎？」
「不，夫人，我不能。但我相信，這種傷害是存在的。而您看得到，我的腳跟還是站得穩穩的。」
「那麼，問吉斯卡，問他願不願─或能不能─遵行你的＜機器人第０律＞！」
(註：吉斯卡是另一個機器人)
丹尼爾轉頭看著吉斯卡。「吉斯卡兄弟？」
吉斯卡緩緩掙扎道：「我不能接受第０律，丹尼爾兄弟。你知道，我廣泛閱讀過人類的歷史。其中我發現，人類曾犯下許多殘害同類的滔天大罪，藉口總是為了種族、為了國家、甚至為了全體人類，而說這些罪行值得的。正因為『人文』是抽象的，它才會屢屢被假借為一切惡行的正義面具，因此，你的第０律是不能適用的。」
──《機器人與帝國》四、十四、六三

說起來，和艾西莫夫的《機器人》系列、《基地》系列這樣波瀾壯闊的銀河史詩相比，電影《機械公敵》比較像是我第一段中提到的機械人科幻短篇，但短篇其實可能更適合電影的形式，只不過電影的結尾少了點餘韻，一不小心就要成了另一部「機器人(電腦)反撲人類」式的尋常題材。
雖然電影只有短短二小時(而且還有一堆不得不加入的動作場景)，但既然開宗明義就是要拿機器人三定律當主題，其實可以再多強化這方面的衝突。博士利用機器人的「他殺」以完成實際上的「自殺」，威爾史密斯回憶往事時提到機器人在某次災難中捨小女孩而救他，這幾段就有點在操作三定律(不過，威爾史密斯對此所表現出的異常氣憤，實在讓我難以理解)。當然，最後揭曉的機器人之所以傷人的理由也是基於三定律，但卻少了讓人類(威爾史密斯)與機器人(電腦)深度對話的機會，有點可惜，也因此少了點觀影後的餘韻。

2004.08《I, Rob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