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凝重得令人窒息的緊張氣氛,大家全都沉默不語。不可否認,有時候真相還是不知道比較好,無知的人才不會有太多的煩惱,而此刻,方嵐與林聆都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之中,因為她們不知道是否離開了那裡就絕對安全了,她們曾經是那樣地接近死亡,至今想來還是心有餘悸。
又過了一會,遲蔚峰突然開口問道:「你為什麼會告訴我們這些?死了三位平民一位警察,這麼嚴重的事情居然沒有被媒體渲染、傳播的沸沸揚揚,一定是被人壓下的緣故吧?我想這件事情應該屬於警局內部的絕密檔案,雖然我們和這次的死亡事件有所牽連,但並不代表你可以向我們透露這件事情吧?」
「的確是這樣,」趙曄十分認真地看著遲蔚峰,一字一句地道:「我們所有參與此案的工作人員都被勒令禁止向外人提及這件案子的內容與實情,而我之所以會對你們說這些是因為你們已經被牽扯進來了!這四年來,除了以上這三位受害者以及今天遇害的劉己康之外,還死了十一個人!」趙曄苦笑了一聲:「你們知道嗎,那位同事死後,局裡就吩咐人把那個吊燈給拆了,把十三號的感應燈都改成了常明燈,可還是人照死,十一點後燈照滅。後來死的那些人都和劉己康一樣是被天花板上長出來的頭髮給吊死的,那些頭髮我們也是剪了一次又一次,可不管用,最後連402室的房門都像被血染了一樣一點點地變成了暗紅色。」說著,他轉向方嵐道:「你昨天夜裡的遭遇和第七位受害人很像。她也是個年輕女孩兒,因為搬出來獨立生活所以借住在401室。」見眾人臉上有幾絲不解之色,趙曄又解釋道:「我說過當時401室的房主搬走了,然後也有一些其他住戶也離開了,剩下些空房,他們便找了中介出租給了外人。」說完後又滿臉的不屑與氣憤地道:「這些人真是沒有公德心,良心都讓狗給吃了!知道嗎?後面那十一位受害人裡有五位都是租房人,三位是小區的居民,十三號一位,十二號、十四號各一位,有兩個是來十三號訪客的,還有一位是個小偷。」小偷?看來這個小偷還真是夠倒霉的。「當時那個借住在401室的女孩晚上也被這樣的騷擾過,但和你不同的是她當時就報了警,那天晚上值班的警察一聽說是在那裡,便不敢晚上過去,於是囑咐那女孩兒千萬別出去開門還說天一亮就會派人來解決。結果在我們第二天趕去時已經晚了,那女孩兒的房門大開著,402的鐵門又是上了鎖的。也許是因為太害怕了所以她才想離開那裡的吧,可還是沒能逃過一死。最後那個怕事的警察也因此被開除了,因為不管有多危險,我們還是不該忘了自己的職責啊!」
趙曄的話是有道理,但方嵐他們心裡還是挺同情那位警察的,其實無論是誰,都會因為面對危險而膽怯的。這世上有幾個人能做到真正的大無畏而在面對危險時能挺身而出的?現代人連看見小偷偷東西都不敢出聲制止了,更何況是去直接挑戰死亡呢。那個警察也一定不會想到那個女孩兒會死,他叫她千萬別出去其實是希望無論是誰都別出事吧!但這些都已經是過去了,沒必要他們來操心,目前最重要的是趙曄所謂的「牽扯進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趙曄從三人的臉上看出了他們的疑問和憂慮,便又接著說道:「到了後來整個警局內部都在討論這件事情,甚至有人提議請人來捉鬼。上級領導因為立場的關係不能公開表示贊同,但也沒說不行,只是裝作不知道來表示默許。於是,一位有二十幾年工齡的老警察便介紹了一位『高人』。我是不知道那位『高人』到底有多『高』,只知道他也是無能為力。聽幾個知道內情的同事說,那位『高人』只是去看了一下402室,甚至沒有進去就把這件事給推托了,不過他走時說了幾句話,原話我是不記得了,但大概的意思是說:402室裡的那股『精神力量』實在是太強大也太執著了,它的殺機大過仇恨,而死者聚集的怨氣令它越來越強大,如果不及時制止的話總有一天會破門而出。當那股力量衝出那間房間的話,要收服它就難上加難了。它需要的是一個能帶它離開402室的『媒介』,而那個『媒介』則是第一個被它殺死在402室之外的怨靈。它在等的就是這個機會。」說到這兒,趙曄便打住了,然後神情複雜而悲憫地看著林聆,有些無奈地道:「你是第一個在402室之外被它襲擊的人。」
聞言後,林聆的臉刷的一下變得煞白,忍不住伸手撫過自己脖子上的紫色的瘀痕,而方嵐則無法相信地用手摀住了嘴不自覺地搖著頭震驚地望著好友。「不會的,不會是林聆的,」方嵐忍不住哭了出來:「那間房子是我買的,和林聆沒有關係啊!真要有人去死的話,那也應該是我,不該是林聆啊!」林聆會因此而死嗎?不!方嵐此刻好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如果林聆因此而出了事的話,她決不會原諒自己的。
趙曄的話真是出乎遲蔚峰的意料之外,沒想到陷入危險的居然是林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好先將已哭成淚人的方嵐緊緊地摟在懷裡。經過這件事後,兩人之間曖昧不明的關係似乎向前跨了一大步,但此刻卻誰也無法感到喜悅。
在最初的震憾過後,林聆反倒變得平靜了,如果有某一件事情你再也無法去躲避時,直接面對它要比任它在你背後的黑暗中伺機而動要安全的多。不管自己是不是「402室」的目標,逃不開的話,那就迎戰吧,至少現在她已經知道對方的目的了。「死」是最壞的打算,但在這最壞的打算裡還是能有一個不讓對方得逞的反撲機會——如果非死不可的話,也要死在402室裡,決不讓對方的計劃成功,決不能讓「它」離開402室。暗暗打定主意的林聆望向趙曄道:「你的意思是說即使我不在402室裡,它也會向我襲擊的,」頓了頓,林聆略一沉思,又道:「應該說,即使我不在402室裡,它也『能』向我襲擊對嗎?」
「我不能肯定,但它確實在你昏迷的時候襲擊了你。我想它的力量還不夠強大,所以只能趁你在精神力量最弱的時候通過夢境對你下手,而這能『下手』的範圍有多大我也不瞭解。不過我曾聽說,每個人的夢境其實是可以自己控制的,在自己的夢境裡你可能擁有非常強大的力量。在402室之外,它其實應該是最弱的,而你在自己的夢境裡卻可以變得最強大,如果你的精神力量夠強的話,說不定能夠和它抗衡。」
趙曄的話似乎很有道理,也許事情並沒有到了絕望的地步。林聆確實是第一個在402室之外被襲擊的人,但她也是第一個從死亡中逃脫的人,因為在402室之外,它——不夠強大!所以,它只能在方嵐的門外徘徊,卻不得其門而入。但在402室之內......唉!所以才千萬不能走錯房間啊!不過目前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需弄清,那就是蘇可馨的死因,如果她是那股執念的根源的話,那弄清這一點十分的重要。要知道,即使它再弱,如果當時林聆沒能及時醒來的話,還是必死無疑的,她也不敢肯定自己的精神力量是否能和最弱的「它」一較高下啊!但沒辦法,事到如今只能一邊查探蘇可馨的死因,一邊碰碰運氣了!唉,拚了!林聆咬了咬牙,縱然再害怕,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鐵門扯著長長的刺耳的金屬磨擦聲緩緩地開啟,而在同一時間,原本明亮的樓道也突然變得昏暗,在一段令人呼吸都幾乎停止的空曠的彷彿真空的安靜之後,402室那暗紅色的大門突然爆裂開一個巨大的黑洞,破門而出的長長黑髮疾速地飛射出來纏住林聆的脖子,以一種無法抵抗的力量將她拖向那個黑洞,在她的臉貼近門邊時,那張沒有瞳孔的蒼白可怕的鬼臉伴著扭曲尖銳的猙獰笑聲猛地出現在洞口,與林聆面對面地接近地幾乎貼上她的臉。如此恐怖的情形讓林聆無法抑制地尖叫出聲......
「啊!」林聆滿頭冷汗地從床上驚坐而起如缺氧一般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睜得大大的,沒有焦距的眼中是滿滿的恐懼,而在她的瞳孔中還殘留著那張恐怖鬼臉的逐漸變淡的影像。過了一會兒,漸漸恢復意識的林聆才用力地閉了閉眼,並將雙手的十指插入發中甩了甩頭,試圖將這個恐怖的夢境甩出自己的腦海。
自從在趙曄那裡聽到了關於402所發生的事以及對於「它」之所以會攻擊自己的猜測,這三天來林聆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做這個夢。夢境很真實,每次醒來,凡是被頭髮纏過的地方都會出現青青紫紫的瘀痕,也可能是沒有休息好的關係,自己在夢中的力量變得越來越弱,人也越來越難以快速地醒來。林聆知道自己已經快支撐不住了,再強的精神力量也無法與極度的疲勞相抗衡啊!但目前為止,對於蘇可馨的死因還是沒有查出點什麼,直覺告訴她,原401室的房主劉己康的妻子陳維妤一定知道一些內情,但這三天來,方嵐和遲蔚峰一直試圖聯繫上陳維妤想和她談一談,但她總是避而不見。今天,再也沒有耐性等下去的他們,決定三個人一起找上門去堵人。雖說人家剛死了丈夫,就這麼冒冒然地上門去訊問確實有點不妥當,但林聆的生命已經是危在旦夕了,如果再不盡快解決的話,真讓那「東西」破門而出,這對誰都沒有好處。所以他們也顧不得這麼多了,直接從趙曄那裡要來了地址,要去問個明白。
窗外透著微弱的晨曦,而床邊的鬧鐘也顯示著此刻只有五點二十分,離她和方嵐、遲蔚峰約定的時間還早,但林聆卻再也睡不著了,順手披了件晨褸便下床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打開窗戶,讓初秋微冷的晨風吹進房間,借此讓自己的大腦清醒一下。呼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林聆感覺好多了。連著三天受到同樣的驚嚇,就算是再恐怖,人也會變得有些麻木了,她已經不會再像第一天從夢中驚醒時那樣害怕地哭叫了,只是看著冷冷清清的屋子突然有點寂寞,想起了在美國的哥哥還有去探親的父母。本來這次父母是希望她能一起去的,但有些懶又有些戀家的林聆最終還是選擇了留下來享受這難得的三個月的自由時間。如果她當時和父母一起走的話,就不會遇上這種該死的倒霉事了,但她也慶幸自己沒有離開,不然,方嵐該怎麼辦啊!大學四年,工作兩年多,前前後後加起來差不多有七年的友情了,她們兩個可是比親姐妹還親呢,林聆甚至曾經希望方嵐能成為自己的嫂子,只可惜哥哥和方嵐也很要好,但卻好的活像親兄妹,就是不來電,現在反道便宜了遲蔚峰那個呆頭鵝。想到這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兩個感情白癡的相處方式,林聆忍不住笑了出來。很奇怪,她現在居然還有心情笑,但如果她真的逃不開死亡的詛咒的話,能看見好友終於找到了一個好歸宿,她也覺得安慰了。自從那天她硬是把想留下來陪她的方嵐趕去了遲蔚峰的住處,她就知道這段讓他們這些旁觀者直想撞牆的戀情總算是能「撥開雲霧見月明」了,這也許是這次的「遇鬼」事件中唯一的收穫了。如果這次他們都能平安渡過的話,也許自己很快就會給方嵐當伴娘了。然後......林聆的目光飄向了遠方,她也該是時候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依著趙曄給的地址,遲蔚峰、方嵐還有林聆找到了陳維妤現在所居住的那套老式的公房,那是她父母的家。由於劉己康的死對她的打擊很大,這幾天她都閉門不出,丈夫的所有身後事也交由親朋友好友來幫忙辦理。在費了好一番口舌之後,在家守著女兒的陳維妤的老母親才肯讓他們進門。三人在客廳裡坐定後,那位看上去很慈祥但神容有些憔悴的老人家才進了女兒的臥室叫人。過了好一會兒之後,老人家才又一臉無奈地到走了出來,有些抱歉地道:「對不起,我女兒的精神狀態很不好,實在是沒辦法出來見你們,你們還是改天再來吧。」
改天?林聆沒有多少時間等了!著急的方嵐今天是打定主意非要見到陳維即妤不可,於是口氣不免有些急躁地道:「對不起,老人家!我們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您的女兒,您就對她說這和她丈夫的死因有關,請她無論如何都要出來談一下好嗎?說真的,如果不是情況緊急,我們也不會冒冒失失地在這種時候找上門來啊!」
「是啊,老人家,請您再幫我們去說一下吧!」遲蔚峰也一臉誠懇地請求著。
「唉,不是我不幫你們,實在是我女兒對於己康的死連和我們都不談,我們那些親戚都嚷著說要找兇手,可小妤卻只是喃喃地自語著說什麼『有鬼,有鬼』的,還說什麼『那個瘋子來復仇了』,我們問她具體的,她也不說,卻叫我們別管了!說實在的,關於他們住處鬧鬼的事我們也是有所耳聞的,不過以前都不信,所以才勸他們把房子賣掉的,結果,這回己康真的死了!小妤以後可該怎麼辦啊!」說到傷心處,陳維妤的母親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三人對望了一眼,暗想那個陳維妤果然是知道一些內情的,也正因為是如此,今天更不能空手而歸了。想了一想後,遲蔚峰才滿臉嚴肅地道:「老人家,其實不瞞您說,我們也是為了您的女兒才特地趕來拜訪的,有些事情如果不弄清楚的話,只怕不止是您的女婿,就連您女兒的生命也會有危險,現在我們大家只有團結起來一起想辦法才不會讓您女婿的悲劇重演。」遲蔚峰的話似乎有一點嚇唬老人的嫌疑,但這絕不是危言聳聽,如果那「東西」真的得逞,破門而出的話,那任何事情都可能會發生的。而從陳維妤母親轉述的話中聽出,蘇可馨的死好像是和他們有些關係的,那現在劉己康已經死了,那陳維妤也未必能逃過,所以方嵐和林聆都沒對這番話發表什麼意思。
聽了遲蔚峰的話,陳維妤的母親果然很緊張,忙道:「有這麼嚴重嗎?那,那你們再等一下,我再進去和小妤說一下!」然後便又進了裡屋。
林聆他們不由稍稍放鬆了一下,希望這番口舌沒有白費。又過了好一會兒,房門打開了,三人的眼睛不由一亮,心跳也因興奮而跳快了幾分,那老人家身後跟著的那個十分憔悴的陌生女人應該就是陳維妤了,只是不知能從她那裡瞭解多少內情啊!
陳維妤也不過是三十歲左右,一頭波浪式的長髮因缺乏打理而有些乾枯,原該很漂亮的臉卻有著不合年齡的蒼老與蒼白,從那雙神情渙散而零亂的佈滿血絲的眼中可以看出她的精神狀況非常不穩定。林聆他們
「等一下!」林聆在愣了一下後,立刻回過神來站起身來叫住了陳維妤飛快地道:「我們不是來和你談你丈夫的,我們想談的是蘇可馨!」說完後,三人都不由緊張地屏住了呼吸留意著她的反應。
陳維妤的身形僵了一下,林聆的話果然起了點作用,於是她趁勝追擊地繼續說道:「我們是想瞭解蘇可馨是為什麼自殺的!你,應該知道一些情況吧?」
「對啊,」方嵐也站了起來焦急地在一旁插嘴道:「如果你真的瞭解什麼的話,請你告訴我們好嗎?我朋友的生命受到了威脅,而這一切好像都和蘇可馨的死有關,如果你肯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的話,也許會有解救的方法!你就......」
「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陳維妤瞬間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樣失控地尖叫著打斷了方嵐的話,並突然轉身用力地推開了林聆,滿臉驚恐地歇斯底里地大叫著:「我不認識蘇可馨,她的死和我們沒有關係,是她自己想不開的,不關我們的事!你們走!快走啊!別來煩我了!」說著又轉身奔進了房內「碰」地一聲將門合上。
若不是一旁的方嵐和遲蔚峰扶著,林聆就摔倒了,在穩住了身形之後還沒從陳維妤的突然發作中回過神來,但對方那不尋常的激烈反應就已經讓他們確定自己沒有找錯方向。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早就為好友的事情快急瘋了的方嵐也顧不上自己還在別人家中,衝到那緊閉的房門前一邊用力地拍打,一邊大聲道:「陳維妤你給我出來啊,這樣逃避有用嗎?當初你們明知道房子有問題,還把它賣給我,現在出事了,你卻躲起來連一點幫助都不肯給予,你捫心自問一下,你這樣做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對於你丈夫的死我們很遺憾,但如果你不肯幫我們的話,下回死的可能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這種喪親之痛你都親身經歷了,你忍心再眼睜睜地看著別人經歷和你一樣的痛苦嗎?求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吧!求求你了!」說到這,方嵐再也忍不住地偎進了上前來摟住她的遲蔚峰的懷中痛哭起來。她真的好後悔自己買了那間房子,如果自己當初肯聽林聆的多考慮一下的話,就不會讓自己最好的朋友陷入這樣的危險之中了。雖然這三天來林聆沒說什麼,但方嵐不是瞎子,好友身上不時多出來的瘀傷是因為什麼造成的,就算不說她也猜的到。只是林聆因為怕她加深買房的後悔而體貼地隱瞞著,不要自己留下陪她也是因為害怕這種危險會牽連到她才把她趕去遲蔚峰那兒的。林聆是那麼的善良、細心,但這樣的善良、細心反讓方嵐更加覺得內疚和難過。
「你們還是先走吧,」陳維妤的母親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地勸著。說實話,把有問題的房子賣給人家確實是他們理虧,但還是心疼自己的女兒啊!如今女婿死了,也算是報應吧,可不能再讓女兒出些什麼事了!雖然對於對方的處境十分的同情,但她還是一位母親啊,難免自私。「小妤真的沒精力來應付這些了,等她好點了,我會勸她和你們聯繫的,你們還是先請回吧。」
林聆眼眶微紅地望著哭得傷心的好友,默不做聲地站在一旁,她知道方嵐在為自己的事情而內疚著,但卻不知道該怎麼勸她才好。遲蔚峰則雙眉緊皺地摟著心上人,一雙利目中泛著隱隱的怒氣。對於陳維妤的遭遇他是有些同情,但無法苟同她這種置別人的生死於不顧的行為,可是遲蔚峰卻不能對她的母親遷怒。在做了好幾個深呼吸來平復自己的怒氣之後,他才盡量地心平氣和地對那位老人道:「對不起,也許我女朋友的言行有些激動,但這個女孩兒」遲蔚峰指了指林聆繼續道:「她是我們的好朋友,才二十幾歲而已,卻因為你們賣給我女朋友的房子,而使她的生命正受到威脅。我們此刻也不想要討什麼公道,只是為了救她的生命而希望您的女兒能把知道的事情說出來而已!如果有什麼不禮貌的地方,我會向你們道歉的,但也請您勸勸您的女兒,我們要求得不多,只是希望讓她先摸摸自己的良心再來決定是否願意和我們談一下。」說著,遲蔚峰拿出了一張名片遞了出去,又道:「這是我的聯繫方式,如果您女兒想通了的話,無論什麼時候,都請她打電話來給我們。」說完這番話後,他又低下頭柔聲地對懷裡的方嵐道:「嵐,我們先離開這裡吧,她會想通的。」
「是啊,嵐,」林聆也安慰著勸道:「我命很大的,沒這麼容易就死的!」說著,硬是和遲蔚峰一起拖著方嵐離開了。
三人都走了之後,陳維妤的母親不由歎了口氣,看了看手中的名片,然後走了女兒的門外敲了敲門道:「小妤,他們都走了!」在頓了頓後又道:「媽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那男的說的沒錯,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摸摸自己的良心啊!就算那個姓蘇的女孩兒的死和你們沒關係,但現在又牽扯到其他無辜的人來,要是真能幫上什麼的話還是幫一下的好,救人一命總是沒錯的。」說著又將遲蔚峰的名片從門縫裡塞了進去道:「這是那個男人的名片,該怎麼做你自己考慮吧。」說著又唉聲歎氣地走開了。
躲在房裡的陳維妤坐在地上雙手抱膝呆呆地望著地上的那張名片,那三個人和她母親的話她都聽見了,只是因為驚嚇過度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自從502室的男孩死後她就知道總有一天會輪到自己,所以才會和丈夫急著搬離,可沒想到劉己康還是死了。她知道其實蘇可馨的死與他們並沒有多大的關係,但她忘不了在蘇可馨自殺之前對他們的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著的詛咒。她是因為太害怕了所以才不願去回憶,不願去談及,但她並不是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面臨死亡而無動於衷的冷血的人啊,只是她好害怕去回想,也好後悔自己當初的幼稚!將佈滿淚痕的臉深深地埋進了膝蓋中抽噎著,陳維妤真希望時間到此就停止,這樣就不用去面對可怕的現實了。過了好一會兒後,她終於抬起頭來,猶豫了好一會兒後,眼中浮起一抹下定決心似的堅定,終於,她站起身來走過去撿起了名片。
一路上,三人都沒說話。遲蔚峰一邊開著車,一邊從後視鏡中關心地望著死摟著林聆哭個不停的方嵐,雖心痛,但卻不知該怎麼安慰才好。本來還以為會在陳維妤那裡得到一些有價值的情報,結果卻白跑了一趟。歎了口氣,遲蔚峰正想著該怎麼開口來打破這令人難受的氣氛,手機卻突然響起。一看來電顯示,原來是趙曄便連忙接聽。在「喂」了一聲後對方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遲蔚峰立刻興奮地道:「好,我們馬上過去!」說完後掛斷了電話,一邊找地方將車子掉頭一邊向後座的方嵐和林聆道:「趙曄說他那裡有新的情況,叫我們立刻去他家。」
「什麼新情況?」林聆問道。
「不知道,他在電話裡沒說清楚,只提到找到了一個認識蘇可馨的人,好像是她的老同學。那女孩兒知道一些很重要的事情,現在人就在趙曄那裡。」
「真的嗎?」方嵐止住了眼淚,緊握著林聆的手,聲音因激動而略有些高揚。希望這次不會白跑一趟。
一路飛車地趕到了趙曄的家,才一敲門,趙曄就打開了房門,顯然是一直在等他們。三人還未進屋他就激動地道:「今天和幾位同事又去了次現場,結果碰到一個女孩兒說是來找蘇可馨的,一問才知道是她的高中同學。她對蘇可馨的死十分震驚,並主動地說願意提供一些蘇可馨的情況,我可是冒著被處分的危險才把人給劫到我家來的,希望會對你們有所幫助。」說著將三人引進了屋內指著一個身穿白衣的長髮女孩兒道:「就是她,叫於珊珊。
「你們好!」於珊珊站了起來,向三人打著招呼。清秀的臉上卻有著不健康的病態的蒼白,纖瘦的身子顯得十分的贏弱,她給人一種好像長期臥病在床的感覺。
在互通姓名之後,於珊珊才歎息著說:「四年前我因生病的緣故去了國外治療,臨行前只來得及給可馨寫一封信來道歉,誰知這次回來卻是陰陽兩隔了!唉,我還以為她全好了呢,誰知道......」
道歉?其他四人均對望了一眼,最後還是由趙曄提出了共同的疑問:「你不是說,從高中畢業後你們就再也沒有聯繫過嗎?那又是因為什麼事情需要你寫信來道歉呢?」
趙曄的問話讓於珊珊微微地震了一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帶著一臉複雜的情緒輕聲地道:「這一切還要從高中時說起了!」於珊珊習慣性地伸手將一側的長髮略到了耳後,眼中閃著回憶,娓娓地道出一段往事......
蘇可馨和於珊珊曾一起就讀於本市的一所重點高中,兩人都是成績優秀的好學生也是好友。蘇可馨長得漂亮也很開朗,很受同學和老師的喜愛並被選為學習委員。但於珊珊由於身體的關係常常請病假,所以很少參加班裡的活動,雖然成績也很優秀,但在耀眼的蘇可馨的身邊卻只能當一片陪襯的綠葉,一點陽光下的流熒。雖然蘇可馨一直把於珊珊當作最好的朋友,但長期活在好友優秀的陰影之下而總被忽略的於珊珊,心情開始有了變化,從最初的羨慕、嚮往漸漸地變成了妒忌。女生之間的友情有時是很微妙的,更何況是在最不穩定的青春期,一種人與人之間的攀比與較勁的天性也會因為長期的不如意而變成一種可怕的思想。就在於珊珊的不自覺中,她開始討厭起自己的好朋友了!她討厭蘇可馨的受歡迎,討厭老師一有事情要托付就首先想到她,更討厭蘇可馨對她的仔細和照顧,那感覺就好像自己是個隨時會死的廢物一樣。
其實,於珊珊那時的心態是有些扭曲的,可她自己並不知道。她只知道不想再看到蘇可馨那春風得意的笑容,不想再聽老師和同學笑著說:「蘇可馨,來幫我做......」,她突然很想看到蘇可馨從高高在上的地方重重摔下的狼狽樣。只要一想到那種情形她就會有一種讓自己虛弱的心臟無法負荷的興奮。
說到這,於珊珊有些虛弱地停住口,撫著胸口急促地喘著氣,臉色也更蒼白了。其他的四人雖然很想知道事情的全部經過,但看著顯然是心臟有問題的於珊珊,終是不忍催促,還不免擔心起她的身體來,問她是否要休息一會兒,需不需要吃藥。但於珊珊拒絕了他們的好意,在喝了一口趙曄遞過來的白開水後,歇了一會她才澀然地苦笑道:「我當時一定是被魔鬼附身了,居然會有這麼可怕的念頭,如果我不是一念之差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那今天也許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事情了。」
自從有了這種想法之後,於珊珊開始冷眼旁觀,尋找著機會打擊蘇可馨。但當時的蘇可馨並沒有意識到好友心情的變化,對于于珊珊越來越多的冷嘲熱諷也只是當作她因為生病而心情不好。見自己在言語上的挑釁並不能對蘇可馨造成什麼實質上的傷害,反而使她更關心自己後,於珊珊卻毫不領情,居然把蘇可馨的好意當作因為瞧不起她而故意炫耀的裝模作樣。心理的天平早已傾斜的於珊珊想打擊蘇可馨的念頭越來越讓她無法控制到幾近瘋狂。終於,一次學校組織的旅遊活動讓她找到了機會。
「什麼機會?」方嵐有些心寒地問著,她真的看不出來,長得這麼柔弱的女孩,居然會有這麼可怕的心態。
「最老套的那種,栽贓陷害!」於珊珊艱難而又苦澀得說著,說完後忍不住閉了閉眼,這件事情已經折磨她好多年了,她一直在為此而深深後悔著,後悔自己居然會這麼的可怕!
林聆他們都不說話了,聽到這樣的事情無法讓人的心情不沉重,就算於珊珊不說,他們也猜得到,她一定是把同學因為旅遊而上交的費用偷偷地放在了蘇可馨的那裡,其後果也可想而知。的確是很老套的做法,但卻有效,因為所有人都相信眼見為實,但卻不肯去輕易相信「親眼看到的也並不一定是事實」。
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沉默,遲蔚峰說了聲抱歉後,走到陽台上去接聽,片刻後就回來了,並伏在趙曄的耳邊說了幾句,只見趙曄表示同意地點了點頭後,他又坐回了老位子繼續等著聽事情的後續。於珊珊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後又說起了往事。
當錢在蘇可馨的書包裡被搜到時,所有的人都震驚了,無辜的她完全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只能無助地望著所有的人,看著老師眼中的失望與痛心,看著同學們從不敢相信到鄙夷輕視,她就好像一個赤身裸體地站在衣冠楚楚的人群中的異類,毫無尊嚴地被人指手劃腳地批判、指責。「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滿腹委屈地哭訴著,但回答她的卻是冷漠和不相信。
學校沒有報警處理,但仍是找來了她的父母,給了她處分。儘管她拚命為自己辯解,卻沒人願意相信她,甚至覺得她對自己的「人贓居獲」還在狡賴的行為簡直就是厚顏無恥。老師對她的「不知悔改」失望到了極點,同學也把她當作病毒似的排擠,避之如蛇蠍,而父母更是不諒解她的行為,一向正義而嚴肅的父親甚至用一種極其厭惡的眼光看她口口聲聲說她不再是他們的女兒了。
「這一沉重的打擊徹底地擊垮了可馨,她再也沒有往日的自信,笑容也從她臉上消失了。被摘去了所有的『好學生』的光環,可馨越來越沉默。以前她總是被同學圍著說說笑笑,但那之後,唯一和她作伴的就只有她的影子和別人那刺耳的明嘲暗諷以及那如利刃的眼神。看著可馨那靈魂彷彿被抽走的孤單落寞的背影,我卻絲毫沒有那種目的達到時的快感,有的只是深深的內疚與做了壞事之後的心虛與擔驚受怕。我的心臟承受不住這樣沉重的負荷,終於病情嚴重到需要住院,而在我住院期間卻發生了讓我徹底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的事情。」
蘇可馨的母親一向身體不好,而讓她曾經引以為傲的女兒居然發生了這種事情,受不了打擊的她終於一病不起,就在於珊珊住院一個星期後便去世了。禍不單行,蘇可馨的父親也因為妻子的病逝而悲痛欲絕,終日精神恍忽的他在一個月後死於車禍。一個原本美好的家庭竟然因為一份莫名其妙的妒忌而在瞬間家破人亡,支離破碎。已是滿腹的委屈與悲憤的蘇可馨終於因為一連串的不幸與打擊而徹底崩潰了!
在醫院住了兩個月的於珊珊回到學校後便聽到了同學間的竊竊私語,而他們所談的內容卻令她震驚——蘇可馨的精神狀態似乎出現了問題,除了常常一個人發呆之外,她還會自言自語,就好像一個身體裡面住了兩個靈魂一般自己與自己對話。學校已經注意到這一情況而在考慮是否要聯繫蘇可馨唯一的親人——她的奶奶來決定是讓她繼續升學還是讓她考慮退學。於珊珊不敢相信這件事情,於是開始仔細地觀察留意,但事實證明根本不需要太長的時間去證實這件傳聞,復學的第一天她就看到了「兩個蘇可馨」的詭異的場面。一個是怯懦、無助、自卑而總是在哭泣的蘇可馨,另一個則是有著冷酷、瘋狂、殘忍的眼神的蘇可馨,那個可怕的蘇可馨並不常出現,但每次出現後便總是在責罵、教訓另一個自己,而那個柔弱的她卻總是被她自己給罵到哭泣。現在於珊珊終於知道這是精神病中最詭異的那一類,俗稱「人格分裂」。就因為當初她的一念之差所犯的錯,一直都是快樂而又優秀的蘇可馨瘋了。
看著曾經的好友變成了這個模樣,聽著別人毫不避忌的在那裡「瘋子」、「小偷」地叫著、聊著,於珊珊突然感到一股莫明的心寒。她知道蘇可馨是無辜的,因為一切都是她一手導演的,但這樣的後果卻是她預料不到也承擔不起的。就因為這一個被她栽贓陷害的污點,別人就能全盤否定蘇可馨曾經的努力與優秀,難道以前老師的信任與同學的擁戴都是一種虛幻的假象嗎?其實蘇可馨從未被人真心接受過,所以在出了事情之後,竟然沒有一個人相信她是無辜的,也沒有一個人想過要去察一察真相。相比之下,這些人更願意去擴大談論別人的缺失與不幸,並為有人可以讓他們來幸災樂禍而興奮不已。於珊珊忽然發現這些朝夕相處了近三年的同學、老師就如同這段時間裡在鏡子中看到的自己那般陌生而又麻木不仁。別說蘇可馨是無辜的了,就算她真的因為一念之差而犯下了錯誤,這些曾與她這麼親密的人也不願意去寬容地原諒她,幫助她嗎?他們並不瞭解真相啊,卻能把這個當作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來娛樂!也許是這個世道太太平了,所以他們才想用別人的不幸與污點來肯定自己的幸福與高尚,卻在一不小心之下把他們最惡劣的人性全都暴露無疑,「人言可畏!」難道這些將來準備進名牌大學,有可能成為社會菁英的高才生們竟然不知道這四個字是可以殺人的嗎?
於珊珊看著周圍那些醜陋的嘴臉,開始覺得呼吸困難。在她陷害蘇可馨的時候,那嘴臉一定比她現在所看到的要可怕上千百倍吧!深深的罪惡感如狂風暴雨般襲來,因此而生的愧疚與悔恨又開始壓迫著她那虛弱的心臟,一點點開始甦醒的良知讓於珊珊想說出真相,但蘇可馨的遭遇卻讓她害怕啟口,曾經那麼優秀那麼受歡迎的她都會被逼瘋了,那麼這些將人性中的殘忍發揮到淋漓盡致的「高尚人群」又會怎麼對待罪魁禍首的她呢?這樣的壓力與痛苦終於讓剛剛出院,才復學三天的於珊珊再次因為心臟的原因暈倒住院,而這次嚴重到必需讓她休學一年來放棄即將進行的高考。
在那之後,於珊珊再也沒有見過蘇可馨了,只是從來探望她的同學那裡知道了一些情況:蘇可馨終於退學了!而之所以會退學的原因卻讓班裡的每個同學以及老師都心驚膽戰。那個來探望於珊珊的同學臉色蒼白地說了整個事情發生的經過。
起因只是因為坐在蘇可馨隔壁的同學丟了一枝鋼筆而已,而那位同學則立刻指責蘇可馨,說是她拿的。於是又立即跳出了一群自詡正義的同學,任憑蘇可馨百般辯解,仍是咄咄逼人地齊聲討伐!他們翻亂她的書包,清空了她的課桌,在沒有找到任何贓物的情況下,仍是「小偷,瘋子」的什麼難聽的話都說了出來。最後由老師出面調解才平息了整件事情。結果,那位同學在書包的夾層裡找到了她的鋼筆。雖然知道冤枉了蘇可馨,但她卻毫無愧疚地刻薄地大聲道:「就算她現在沒偷我的鋼筆,也不代表她以後不會偷,手腳不乾淨就已經夠惹人嫌的了,現在連精神都不正常了,誰知道一個瘋子將來會做出什麼事情啊!」話音剛落,就引起了不少的附合聲與嗤笑聲,雖然也有些同學覺得這話有些過分,但終是沒有出聲制止,連老師也只是不痛不癢地隨意地苛責了一下那位同學,說什麼鋼筆找到了就好,別再說些沒有意義的話,甚至沒有讓她道歉的意圖。
當時,沒有人知道蘇可馨的心情是怎樣的,她只是蒼白著臉,目光呆滯地定定地望著前方,淚水毫無所覺地冰冷地往下劃落,彷彿那淚水不是從她體內流出的一般。周圍佈滿了調笑的低語,雖然聲音不大,但那一句句刺耳的「瘋子」直直地鑽入了她的耳中,也鑽入了班裡每一個同學,包括老師的耳中。
那位轉述的同學眼中透出了回憶的恐懼,連聲音都微微地發著抖,並忍不住發冷地雙手環臂輕搓著取暖,頓了頓後才繼續說下去。
當時大家討論的聲音越來越大,就好像已經忘了正在上課了,老師制止了好幾次都沒有用。那時蘇可馨突然側過臉望了一眼那位「丟鋼筆」的女生,而那位女生卻傲慢而又厭惡地回瞪著她,並厲聲地說了句:「看什麼看,瘋子!」這句話又引起了一陣哄堂大笑。雖然在事後,所有人回想起來時都覺得並不好笑,但當時,他們都笑了,就好像在欺負弱者時的那種病態而又扭曲的滿足感,這種人性中最冷酷無知的一面他們可謂是發揮到極致了。而這時,蘇可馨突然也笑了,開始只是輕笑,然後變得越來越大聲,那聲音裡透著一種讓人心寒的壓力。漸漸地,其他的人都安靜了下來,並開始感到某種前所未有的不安情緒,連老師都被這種場面震地說不出話來。然後,另一個「蘇可馨」出現了,「她」的眼中帶著嗜血而又瘋狂的笑意,直直地望著那個女生,用一種讓人戰慄的溫柔聲音問道:「你說誰是瘋子?」那個女生早已嚇的說不出話來了,只能呆呆地望著她。雖然大家都見識過這個「蘇可馨」,但「她」卻是一直都存在於那個屬於蘇可馨的私人世界中,與別人一向是隔絕的。但此刻,「她」卻跳出了那個界限,開始面對所有的人了。這樣的場面實在令人措手不及而又毛骨悚然,要知道,這個「蘇可馨」是個完全陌生的未知數,最重要的是:「她」不是正常情況下出現的!
氣氛變的越來越緊張,空氣中瀰漫著讓人窒息的危險波動。就在有人忍不住快要尖叫時,「蘇可馨」笑著開口道:「你不知道一個瘋子將來會做出什麼事情是嗎,我來告訴你。」說著,她的眼中出現了一種不正常的興奮而又殘忍的神情,猛地拿起那枝鋼筆,在一片驚呼聲中向那名女生刺去。在血花飛濺時狂笑道:「瘋子是會殺人的,而我要殺光你們全部的人!」
於珊珊沒有看到當時的情況,但從那位述說的同學臉上的表情就可以猜出那時的情形有多可怕。幸好有幾位男生反應快,及時制服了蘇可馨並奪下了鋼筆,而那位女生也本能地閃了一下,所以只是傷了手臂,但那樣的情形相信在場的每一人,都會終生難忘的!何況當時已陷入瘋狂的蘇可馨突然伸手抓向自己的臉,在製造出一道道血痕之後,用那種惡毒的聲音伴隨著那有如千年寒冰般的眼神大聲笑道:「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這樣的情景,無論是誰都不會輕易忘記的吧。就因為這件事情,蘇可馨終於退學了,但為了不把事情鬧大,學校封鎖了消息,只是讓蘇可馨的奶奶帶走了她。在那之後,就沒人見過她了。
於珊珊說到這時,所有的人臉色全變得煞白,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那些死狀恐怖的受害者。但他們弄不懂的是,在調查案件時,所有人口中的蘇可馨都是正常的啊,莫非她曾被治癒過,但最終因為某些原因使她的舊病復發,引出了那個殘忍、瘋狂的人格來。那這個誘因又是什麼呢?
於珊珊忍不住流下了兩行悔恨、愧疚的眼淚,輕輕吸了吸鼻子又接下去道:「我通過多方打聽後才知道可馨的奶奶帶了可馨去了外地治療,她休養了兩年,病情才終於穩定了,由於另一個人格似乎沒有再出現的跡象,所以她們又回來了,並住到了現在的這個家裡。雖然過得很清苦,但可馨仍是上夜校修完了高中和大專的學業。在她工作一年後,奶奶也去世了,然後她就一直獨居著,也沒和別人有過密的接觸,更沒有人知道她的病史。
其實,我一直想向可馨懺悔我的過錯,但終是沒有勇氣說出來。這件事情也影響到了我的病情,四年前我父母在做了很多的努力之後決定帶我去國外做手術。我知道自己病的有多重,那次出國很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但我不能把這件事情帶到另一個世界啊!如果不把事情說出來,就算死我也不會安心的。我不敢約可馨見面,在猶豫了好幾天後終於決定給她寫一封信告訴她所有的真相。但我也是因為聽說她已經好了,才敢這樣做的。我不知道她終究還是想不開!被最好的朋友出賣,她一定很受打擊,所以才會承受不了而自殺的吧!沒想到,最終還是我害了她!」於珊珊抽噎著說不出話來了,隔了好一會兒才道:「我這次回來,還想著當面向她道歉,無論她是罵我,打我都沒有關係,只要給我機會彌補我所犯下的罪過,無論什麼後果我都能承受,但絕不該是可馨的死訊啊!讓我連一個贖罪的機會都沒有了!」
於珊珊的話令在場的其他幾人都心口沉悶的說不出話來,望著面前這個病弱的女孩,他們是同情多過於厭惡。雖然她的行為很令人髮指,但在那種年紀,是人都會犯一些可笑的錯誤的,只是於珊珊做的更為過火,但那樣的年紀其實還是處在無知與幼稚的階段,她也沒想到後果會這麼嚴重。如果知道會讓自己受良心譴責這麼多年,甚至還幾乎賠上自己的生命,她也許就不會做這種可怕的事情了。但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蘇可馨的死再加上之後牽扯不清的人命,於珊珊是注定這輩子都無法從良心的枷鎖中解脫出來了。
但如果真是因為於珊珊的信惹出的事情,那為什麼陳維妤又表現得和這件事情有關呢?遲蔚峰他們還是分析得出陳維妤的恐懼並非只是因為隔壁死了個人那麼簡單,直覺告訴他們,蘇可馨的死因一定和她有一定的關聯,但那個關聯又是什麼呢?
就在大家都在沉思的時候,門鈴響了起來把所有人都從靜默中拉回,方嵐、林聆以及於珊珊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而遲蔚峰與趙曄的眼中卻有著一絲瞭然,並有一種「終於等到」的鬆了一口氣的神情。趙曄站起身來去開門,而遲蔚峰則意味深長地望著於珊珊道:「也許你的信是致使蘇可馨自殺的原因之一,但不一定是全部,現在來的這人應該會說出我們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想,那才是蘇可馨自殺的關鍵吧!」
「來的是誰?」方嵐忍不住問著並向門口望去,走進來的陳維妤則回答了所有人的疑問。
趙曄給精神仍有些恍忽的陳維妤倒了杯熱茶,並給她和於珊珊做了下介紹後才道:「剛才就是陳小姐給遲蔚峰打的電話,是他讓陳小姐過來的。」原來剛才遲蔚峰和趙曄說的就是這件事情。
遲蔚峰認真地望著陳維妤道:「陳小姐,你肯來這裡是不是表示你終於想通了,願意把整件事情說出來了?」
聞言後,陳維妤用力地點了點頭,緊握成拳的雙手的指關節處有些泛白,可看出她的緊張與決心。陳維妤不打算再沉默了。她的聲音還是有些微顫,但仍是十分堅定地道:「是的,我會把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都說出來。」
「你所說的是不是和蘇可馨的死因有關?」林聆小心翼翼地用盡量不會刺激到她的語氣訊問著,因為陳維妤看上去情緒還是很不穩定。
她用力地咬了咬下唇,半響後才艱澀地道:「不錯,我要說的是蘇可馨的死因。她的死和我們都有關係!」「我們」?大家都注意到陳維妤用的是複數,看來這件事牽扯的人還真不少。
「你說的是什麼關係?你們指的又是誰?」趙曄代所有人提出了問題。
陳維妤淒然地苦笑著回答道:「我們?哈!我和己康,樓上的502,幾乎是所有13號的居民,可能還包括一些外人吧,我也說不清。」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趙曄他們不知道居然會扯上這麼多的人,但在之前的調查中,為什麼沒人說出來啊!
「事情的起因是因為一封信。」
「信?!」於珊珊他們一起叫了出來,並暗想該不會是「那封信」吧?
「對,就是一封信!那封信裡卻說出了我們所不知道的關於蘇可馨的過去。原來她曾在高中時被人陷害並因此而得過『人格分裂』的精神病,這封信就是陷害她的那個同學寫來道歉的。」
「事情就發生在她自殺前的一個月......」
陳維妤雖然和蘇可馨就住在對門,但兩家並不太熟,最多見面時打個招呼或點頭問候一聲而已。但那幾天陳維妤還是發覺了蘇可馨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常常紅著眼睛好像是哭過。那一天是因為有人把402的電費帳單錯送到401室的信箱內,陳維拿回家時才發現,正想著給她送過去,就聽見對面開鐵門的聲音。她便想也不想地拿著帳單打開了門,正好見蘇可馨正準備開門回家,便上去拍了拍她,而她竟很大反應的尖叫著跳開,嚇了陳維妤一大跳。在瞭解了對方的意圖之後,蘇可馨才驚魂未定地道了聲謝謝後急急地開門回家。雖然當時蘇可馨的表現和平常很不一樣,但不愛多管閒事的陳維妤也沒多想,正準備回家的她卻被剛上樓的502室的女主人給叫住了。
「當時她神神密密地叫我去她家一趟,說有話跟我說。我知道這個女人最喜歡東拉西扯、說三道四了,本不想理她,但她說這件事和蘇可馨這陣子的奇怪表現有關,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於是我便去了她家。才坐定,她便從屋裡像獻寶似的拿出了一封信讓我看。一看前面的名字我就知道是寫給蘇可馨的,當時我的心裡對那女人的行為真的反感到了極點,便說了一句『你怎麼可以拿別人的信?這是侵犯人隱私的!我沒興趣看,要看你自己看吧,我回家了!』我才想要走,就被給拉住了,她對我說這封信不是她拿的,是昨天她去蘇可馨家串門時,她兒子順手從蘇可馨的桌上拿來的。不過裡面的內容實在是讓人吃驚,而且還關係到我和我丈夫的安危所以她才拿來給我看的。她的話引起了我的注意,如果關係到我和己康的安危的話,那確實不得不關注一下。也許是我的私心大過於道德心吧,最終我還是讀了那封信。」
「信的內容確實讓我震驚,我雖有些同情蘇可馨的遭遇,但與一個曾有過過激行為的精神病人同住在一起的恐懼心理還是戰勝了我的道德觀與良知。從那之後,我和便和己康一起心存芥蒂地處處避開蘇可馨。而502的那個女人則更是把那封信當作新聞來傳閱,沒幾天的功夫,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於是,一些竊竊私語和無聊的傳聞便到處散播開來。」
這件事傳得越來越凶,蘇可馨可能也從大家的目光與行為上感覺到了些什麼,人變得更沉默,更孤僻了。就在她自殺的前三天這件事情終於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天陳維妤和劉己康下班回家便聽見四樓吵吵鬧鬧的,上樓看時卻見到圍了不少看熱鬧的鄰居,而502的那個女人則拉著孩子大聲地罵蘇可馨是「瘋子」。一問才知道原來她帶兒子回家時正好見到蘇可馨要出門,那小孩便口無遮攔地叫了她聲瘋子,受了刺激的蘇可馨終於爆發了並與之吵了起來,於是,一場死亡的詛咒就此引起了開端。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幕,」陳維妤的臉上有著回憶的深深的恐懼,聲音顫抖到幾乎無法發出正常的聲音:「被人們圍攻著一邊發抖一邊哭得十分可憐的蘇可馨突然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她停止了哭泣,大笑著抬頭看向我們所有的人。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可怕的眼神,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冰冷的感覺讓我覺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凍結住了,彷彿多看一眼,我的靈魂就會被她從體內抽離。就在我們都受驚地說不出話來時,她突然用力地抓向自己的臉,狂笑著說『我是瘋子!哈哈,你們知道嗎,瘋子是會殺人的!』然後她向我們伸出了指甲上沾滿血痕的雙手陰狠地冷笑著說『看到了嗎?這是我的血,總有一天我要你們加倍奉還!用你們的命,用你們的血來還!』說完後,她仍舊大笑著走回家中,留下我們這些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覷。直到那時我才覺得自己以及這些鄰居的表現真的有些過分和冷血。蘇可馨其實是十分可憐的,我們非但沒有關心過她,反而一直在用有色眼光歧視她、嘲笑她。
但當時我也只是這樣想了想,就像大多數的人一樣,明明知道什麼是是非對錯,但不一定會去做。雖然蘇可馨給我們的驚嚇不輕,但我們還是過著自己的生活,沒去管其他的,直到蘇可馨自殺後才覺得害怕。我每天都做惡夢夢見她帶著一臉的血痕冷笑著向我們詛咒。可能是因為羞愧和害怕吧,沒有人願意提起那天所發生的事情,也沒有人再說起那封信。而502室的男孩死後,大家更是忌諱地絕口不提。後來,我和己康還有那些當時曾圍觀的鄰居們都不約而同地搬離了那裡。本以為一切就這樣結束了,沒想到還是躲不開啊,也許,這就是報應吧!」
「躲不開什麼?可馨死後又發生什麼事了?」於珊珊想不到,自己的一封信竟然引起了這麼大的風波!她原想贖罪,卻不料反帶給蘇可馨更多的災難。看來這件事要比她想像中的嚴重,她只知道可馨死了,但趙曄他們並沒有告訴她之後發生的事情,原本她還奇怪這個警察為什麼帶她來和一些「不相關」的人來談可馨的事情。可現在,陳維妤述說的事情所透出來的讓人難受到無法形容的隱隱訊息讓於珊珊有種無法面對的壓力感,她直覺地感到自己當初所犯的錯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懸亙的心彷彿有一種將被未知的黑洞吞沒的惶然感覺。
趙曄和其他幾人互相對望了一眼後,才歎了口氣,把蘇可馨死後的這幾年所發生的離奇死亡事件細細地說了一遍,最後又指著林聆道:「這個女孩兒就是『蘇可馨』現在的目標,雖然她與此事毫不相干。如果蘇可馨自殺時是那個瘋狂而又可怕的人格的話,那完全可以想像她想破門而出的意圖是什麼。可以說,現在的『蘇可馨』是個沒有思想的殺人工具,如果她真的得逞的話,到時候真的會引起一場可怕的腥風血雨,恐怕也沒有人能夠制止得了她了!」
趙曄的話讓於珊珊倒抽一口氣,隨即便伏下了身子雙手撫著胸口猛咳起來,那蒼白的臉色和那幾乎要將肺都咳破的聲音讓人不由地擔心她是否會就此死去。林聆和方嵐忙上前探看。過了好一會後,於珊珊才漸漸地止了咳,氣喘吁吁地道:「你們帶我去可馨的家,這一切都是由我引起的,也該由我來解決。」
「不行,這太危險了!『它』已經不是以前的蘇可馨了,你去了也解決不了問題,只怕是白白送命。」趙曄第一個反對。
「就算是死也沒關係,這是我欠可馨的!我不能再讓無辜的人因為我所犯下的錯而送命了。」說著於珊珊又苦笑了一聲道:「其實不用我說你們也應該看得出來,我的心臟其實支持不了多久了,一樣要死,還不如死的有點價值,如果能把可馨的事情給解決的話,我也能走的安心一點。」
「那也不行!」這回林聆也忍不住開口道:「我和嵐都是當事人,知道這件事情有多危險,『它』已經沒有人性了,我們不能讓你去。一定還會有別的辦法的,我們再想想,也許有人能對付『它』!」
「既然你們都是當事人,那也應該知道現在的可馨有多難對付吧。如果真有辦法的話,警局也不會讓這件事一拖拖了四年還無法解決吧!總之,我是心意已決,就算你們不帶我去,我也會自己跑去的。如果有你們陪著,也許還能將危險降到最低。」說著,於珊珊的眼中又現出了一絲複雜的神情,喃喃低語道:「有些事情總是要解決的,不然,可馨的怨氣無法平息,而我也會不得安寧!」
眾人的一再勸說仍是改變不了於珊珊的決心,最後,在無可奈何之下他們終於決定除了陳維妤之外一齊陪她去蘇可馨的家。其實,遲蔚峰是想讓方嵐和林聆也留下的,但她們卻說什麼也不肯,一定要看到事情的發展,還說多個人多份把握,遲蔚峰拗不過她們,也只能作罷了。原本是想過兩天等於珊珊精神好一點再去的,但她卻說不能再等了,於是,計劃就訂在了當天夜裡。而現在,除了讓陳維妤回家外,一群人略作休息後,便決定一起先去401室等待今夜關鍵時刻的來臨。
傍晚時分,那位姓高的老警察也來了,在瞭解了情況之後也只是歎了一口氣沒多說什麼,但仍是決定留下幫忙。於是,六個人都沉默不語地等著夜幕的降臨,氣氛十分的凝重。
連續幾天沒睡好的林聆坐在沙發上不知不覺地打起了瞌睡,就在半夢半醒之間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在這裡睡著便猛地清醒過來。她揉了揉眼睛發現天已經全黑了,而其他的幾人都坐在那裡不言不語,不過看上去沒什麼事情發生。因為覺得有點口渴,她便起身走向廚房想倒點茶,在起身時,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向她襲來,林聆說不清那是什麼感覺,但她似乎是忽略了一些十分重要的東西,但卻一時想不起來那是什麼。房間裡安靜地有些不正常,林聆只能聽見自己走路的聲音,在走進廚房時,一種陰冷而強烈的存在感直直地從她背後襲來,心中猛地一怵的林聆無法抑制地飛快地轉身。在這一剎那所有的燈光一齊熄滅,如燈光熄滅的速度一般迅速的是場景的轉換,雙腿發軟的林聆再也支撐不住地跌坐在地,她無法出聲地張大了嘴抬頭望向半空,眼中是滿滿的無以復加的恐懼——這間陰暗陳舊的房間是402室!而在她的眼前,「蘇可馨」就浮在半空「看」著她,那頭長得不可思議的頭髮和身上的有如長袍的紅衣如遇氣流般地飄浮飛揚著彷彿隨時會飛射過來將林聆包裹住,鮮血從她那張沒有瞳孔的陰白而扭曲的臉上那一道道緩緩出現的傷口中一滴滴地往下流淌,那如黑洞的嘴也陰森森地笑咧著,有幾道血痕流經她的口中再從下唇滴落下來,更為那抹無法形容的恐怖笑容增添了極度的死亡血腥的效果。
林聆顫抖著雙手撐著地挪退到了牆邊,她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而她的呼吸也如抽筋般的急促,冷汗伴著無法控制的淚水爬滿了她全無血色的臉龐。她是在夢中還是真的走錯了房間啊?她想大叫,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蘇可馨「望」了她好一會兒,就在林聆那極度驚恐的目光中她終於緩緩地伸出了那雙指甲紫黑而尖長的青白枯瘦的雙手向林聆探來,在那雙手臂完全伸直的瞬間,蘇可馨猛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超自然的速度撲向已無退路的林聆。林聆張大了眼睛驚恐而又無助地望著那張瞬間就在眼前的鬼臉,忍不住將頭微側向一邊盡量避開「它」的貼近。她眼角的餘光可以看見「蘇可馨」似乎在打量著她的恐懼,而那冰冷的十根指甲則牢牢地掐在她的臉上。隨著一陣陰惻惻的笑聲,林聆吃痛地感到臉上的力量加重,這令她想起了劉己康那鮮血淋漓的臉。林聆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而忍不住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看來,她這次是躲不過了。
「可馨!」一聲呼喚瞬間打破了這如詛咒般的陰森的氛圍,林聆感到了臉上力量的停頓而不由地睜開了眼睛,只見於珊珊滿臉悲傷地站在她們面前望著「蘇可馨」,淚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著轉,半晌後終於流了下來。她用那輕柔卻充滿悲切的聲音道:「收手吧,可馨!一切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我知道你的孤單、寂寞、委屈和憤怒,但這和林聆沒有關係。如果有人要因此而付出代價的話,那也應該是我啊!讓我來賠你吧,把我的靈魂拿去,別再傷害那些無辜的人了!」
林聆無法從「蘇可馨」那張恐怖的臉上看出任何的情緒波動,但那股殺氣卻並沒有消失。此刻,林聆只能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任人決定她的生死。臉上的力道又突然地加重,令她忍不住痛苦地皺緊了眉頭,眼看著她是在劫難逃了,於珊珊又痛哭著驚呼道:「不要!」她的聲音中滿含著悔恨,眼中充滿著憐惜地道:「可馨,別再濫殺無辜了!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把你變成這樣的,以前的你是那麼的善良,那麼的優秀,無論我是如何對你惡言相向你都只是一笑置之。而我不但沒珍惜你這個朋友,卻用這種殘忍的手段傷害了你,把你變成了殺人的厲鬼,我今天是來贖罪的,讓我來分擔你的所有痛苦和寂寞吧,我會留在這裡永遠地陪著你,直到消除你所有的怨恨和委屈!」
於珊珊的話似乎起了作用,只見蘇可馨漸漸地鬆開了手,突然猛地轉身撲向於珊珊並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而於珊珊卻毫無反抗地用那種悲憫的目光望著她。就在林聆為即將發生的慘劇而忍不住要驚呼出聲時,蘇可馨卻沒有進行下一步的動作,過了彷彿一個世紀那麼久,她終於慢慢地鬆開了手,縮下了身子靠進了於珊珊的懷中,一陣讓人心碎的悲哭聲傳了出來,那種就像從地獄深處傳來的充滿寂寞與絕望的哭聲讓林聆都不由得一陣心酸,這一刻,她似乎完全能瞭解蘇可馨曾經經歷過的痛苦和委屈。也許,那時的蘇可馨所缺的就是這樣一個可以讓她痛哭的懷抱吧!
林聆已然站了起來,流著淚望著將蘇可馨緊緊摟住的於珊珊,一時間無法言語。不過林聆知道,這次的眼淚卻不是為恐懼而流的,這些淚是為蘇可馨而流的,在瞭解了所有的事情後,林聆真正的為她而心痛,雖然她殺了那麼多的人,但林聆卻再也無法指責她。
「林聆,你走吧!」於珊珊突然開口。
「走?」林聆終於能說話了,那種讓她無法出聲的壓力已然消失。「那你呢?」
「我會留下來的!」於珊珊微笑著看了眼懷中的蘇可馨道:「可馨需要我!」說著,又指向身後,那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片刺眼的亮光「快從那裡出去吧,方嵐他們正擔心你呢。」
方嵐?林聆突然想起,自己莫名其妙地出現在402室裡,那其他的人呢?他們沒事吧?「放心,他們都很好!」彷彿是看出了林聆的擔心,於珊珊善解人意地道:「不過你要是再不出去的話,他們就不好了!」
聞言後,林聆不由地一驚,身不由己地向那亮處走去。卻又想起了什麼,剛想訊問於珊珊,只覺得眼前一亮便漸漸地失去了知道,耳邊隱約聽見於珊珊的聲音:「告訴他們沒事了,可馨再也不會傷人了,我會守著她的。」
「於珊珊!」林聆大叫著睜開了眼睛,卻看見方嵐他們正緊張地守在她身邊。
見她醒來,早已哭得一塌糊塗的方嵐立刻激動地緊摟著她哭道:「林聆,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呢,如果你出事了,我該怎麼辦啊!」
「出了什麼事了?」林聆一頭霧水地問,並忍不住尋找於珊珊的身影,卻無所獲,正想訊問其他的人,卻又被方嵐打斷了。
「你剛才就像第一次被蘇可馨襲擊一樣,怎麼叫都叫不醒,我還以為......」說到這,方嵐再也說不下去了,只是抱著林聆使勁的哭著,那樣子看得一旁的遲蔚峰都有些吃味了。
在眾人的一頓勸說下,方嵐總算鬆了手,而林聆也把自己的經歷說了一遍。聽到是於珊珊救了林聆時,大家都不由有些感慨,但也因此發現不知何時起,她就已不在屋裡了。都奇怪她是什麼時候去了402室的,不過當時所有人都因為林聆而忙作了一團,所以也沒注意到。
大家都十分地擔心於珊珊,便決定一起去402室查看一下。當時已經過了十一點了,但開門後卻讓所有人鬆了口氣,路燈竟然是亮著的。也許於珊珊真的化解了蘇可馨的怨氣了。可打開了402室的門後,卻發現裡面一個人也沒有。眾人無措地互相望著,於珊珊就這樣失蹤了!
(尾聲)
一個月後。
林聆、方嵐和遲蔚峰手拿著白菊花,肅穆地站在蘇可馨地墳前。
回想著一個月前的經歷,真是有如隔世啊!在默默地為她獻上祝願的話後,方嵐蹲下身擦拭著墓牌,遲蔚峰也在一旁靜靜地陪著。林聆望著他們兩人不由覺得好笑,就連來掃墓都能感到他們你儂我儂的恩愛氣氛,也不知道這份感情怎麼會拖了那麼久。林聆無聊地望向四周,忽然目光被左前方的一點吸引住了。那裡正站著一個掃墓的年約二十的少女,長長的馬尾,一身利落的運動裝,十分美麗的臉上充滿了一股靈氣。當然,吸引林聆的不是她的美麗,而是她臉上的快樂神情,以及她上香及燒紙錢的手法。她沒用任何的工具,上香時只是香頭朝下然後往上一挑便點燃了,燒紙錢時也只是在空中隨意地揮舞了兩下便起了火。
她的奇特讓林聆忍不住上前了幾步,卻聽那女孩兒一邊燒著紙錢一邊用清脆悅耳的聲音道:「我已幫你完成了心願,也算向我師父交了差,你就好自為知吧!我已經買下了你隔壁,以後就是鄰居了,不過別沒事拖著你的朋友來找我,我也很忙的,不能總是做白工吧!下回有好事再來找我,知道了嗎?拜拜!」說完後,那女孩便站起身來,在轉身看到林聆後便笑了笑,然後走了!
「林聆,你在看什麼啊?」方嵐走了過來也望向那女孩的背影,不由「咦」了一聲。
「怎麼了?」緊跟在她身後的遲蔚峰關心地問著。
「那個女孩好像就是向我買房子的人!」
「什麼?」林聆沒聽清楚。
「我還沒跟你說呢,前天有個女孩來找我硬是問我買下了那間401室。剛開始我因為考慮到以前所發生的事情,所以不肯賣。但那女孩卻說她不介意,而且還說她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解決了,硬是求著我賣給她!後來我想蘇可馨的事情確實是沒什麼問題了,而那房子空關著也是浪費,所以就同意了!」
方嵐的話讓林聆忍不住呆了呆,一道閃過腦海的靈光令她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女孩兒掃墓的墓牌......
林聆頓時呆若木雞,那墓牌上清清楚楚地寫著於珊珊的名字,立牌的時間是在一年前。原來,於珊珊早就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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