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憶起逃學的那一年,我八歲,正讀小學二年級。
班導師是名年輕的女教師, 戴付圓圓的眼睛,印象中樣貌清秀,身材嬌小。她,不喜歡我。
在小學一年級的時候,除了第一天新生會媽媽帶過我坐一次公車上下學,之後就要求我自己學會獨立,開學的那天就讓我獨自上學。
姐姐大我一個年級,開學當日她和我一起乘公車上學並送我到教室上課。由於第一天,我們兩個小女孩也弄不清班級在哪裏,加上沒有大人的帶領,我盲目的跟著姐姐,好不容易找到教室的時候,上課鐘聲早已響起。教室門外站了許多圍觀的家長,小遲到的我狼狽尷尬的走進教室,看著已經開始上課的同學和老師心裏有點害怕和不知所措。
老師淩厲的雙眼透過圓圓的鏡片問我:「爲什麽第一天上學就遲到?」我有點害怕的看著老師簡短的告訴她因爲找不到教室所以才遲到。
自此不知是否影響了老師對我的看法,我不快樂的小學一二年級就這麽開始了。
對於繪畫,從幼稚園的時候我就清楚自己有這方面的天賦。幼稚園的美術老師時常讚美我的繪畫天分,也常常驚訝我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所以時時鼓勵我畫圖,因爲從中得到莫大的信心和鼓勵,從那一刻開始就愛上繪圖。
上了國小才發現原來畫圖畫的好並不是第一名。國語、數學、自然和社會才是證明一個人是否聰明。荒繆的是,我們這個班級的老師每每推選美術比賽的班代表,永遠輪不到我們成績一般的學生。派去參賽的同學,不是班長就是副班長。自認繪畫不輸他們的我,遇到這不平等的對待也只是在一旁豔羨他們能參賽的好機會。
上課的時候,我總會忍不住提起筆來在課本上塗鴉。我課本上的孫中山,永遠看不到他的廬山真面目,但是從中我得到莫大的快樂。
下課的時候一群小女生總喜歡圍在老師的座位上聊天。老師對他喜愛的同學自然言語中特別透露著疼愛,說到開心時也會摸摸她們的頭。唯獨我,每次一開心的插話,老師便不是特別友善,甚至不理會我和其他女孩繼續剛才的話題。
雖然我年紀小,可是心靈已受到傷害,默默的低頭走開。那次之後,下課我再也不去參與她們和老師聊天的小聚會。反而和幾個較好的同學一起到操場玩遊樂器材。
漸漸的一些事情,讓我開始不喜歡上學。我覺得自卑沒自信,認爲自己什麽都不會。看到班長和副班長出色表現無比的羡慕。小時候的我在大人面前特別安靜和自閉。一直不懂得如何和大人打交道。只有在和同年齡的小孩群裏面,我調皮的本性才會顯現出來。
媽媽是個嚴厲的母親,自然許多事情都不和她說。我們母女的關係一直到我十八歲那年才大大的改進。所以我學校遇到的不開心,媽媽也未曾發覺,我也從不和任何人提起。但是不想上學的念頭就越來越重。
一天早上,我決定不去上課。假裝背好書包出門,卻在家裏附近徘徊。連續兩天沒上學,在徘徊巷子的那天中午,飢腸轆轆的我踢著小石子,一個擡頭看到怒火中燒的母親,一手如抓雞般抓我回家修理我一番。
隔天上學自然也被老師在同學面前教訓了一頓,羞愧的我在老師面前更加安靜。
隔沒多久的一個早晨,昏昏欲睡的我坐上公車便一路昏睡,過了站也未曾發現。醒來的時候,早已過了上課時間二個小時。
趕到學校,老師怒目相視的瞪著我喊:「你怎麽又逃學了,你這個孩子怎麽這麽的頑劣?你今天逃學的情形我一定寫在家庭聯若簿上告知你父母!」被冤枉,我當然不甘心急忙解説自己是因爲睡著坐過站,並非逃學。(況且真要逃學哪會那麽笨的再跑回來讓你罵?!)老師更加生氣的認爲我不但逃學還學會撒謊,命令我到教室後面罰站一整節課。受到屈辱的我,自尊心即強的忍著眼淚,一直到放學回家,媽媽看到老師在家庭聯若簿上的告狀,把我叫過去問我是否真有其事。被媽媽一問憋了一天委屈的我終于忍不住的放聲大哭,告訴媽媽事實真相。媽媽聽到自然覺得心疼,在聯若簿上寫道:「老師未查清真相便責怪孩子,是無禮的行爲。」
到了學校,老師一看到媽媽寫的回答,更加生氣。上課時,把我叫到台中央。高舉我的聯若簿問我:「老師這樣是無禮的行爲嗎?」接著對班上同學說:「有任何同學和她媽媽一樣覺得老師這麽做是無禮的行爲的人就舉手。」我忍著眼淚低著頭無語。最後索性連選擇題都出來了:「各位同學,你們覺得老師無禮還是林同學的媽媽無禮?」剛好班上沒有半個正義白目的人,大家異口同聲的回答:「林同學的媽媽無禮!」
那一天的情況讓我一直到大了還記憶猶新。以至後來再也沒有對老師有任何的好感(當然美術老師例外)。這種壞印象,一直到我14歲那年到英國讀書才開始改變。
我不知道現在的小學老師是否還是這樣對待一些成績較不出色孩子。因爲這些不愉快的童年經歷,後來一直很慶幸小學畢業後不在臺灣受教育。否則在我最叛逆的青少年時期,或許會因爲不服老師的關係而走向偏路。
工作上遇到一些比較沒那麽靈活的同事,也有盡量耐著火氣和性子教他們。
逃學的那一年,我八歲,但卻影響我這一輩子對人處世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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