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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5-30 21:52:31| 人氣19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胡晴舫的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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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在聯合報上面看到她的文章

很棒!

2008.05.30.PM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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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憂鬱》夜

【聯合報╱胡晴舫】 2008.05.30 03:34 am


城中心,有一處墳場。白天人跡罕至,車輛稀少,入了夜,更只剩無盡的黑暗,與似乎永不結束的死寂。墓碑密密地站著,彷如等著過馬路時的人們肩並肩地擠在路口,彼此之間難得空隙。

路的盡頭,霓虹燈仍在眨眼,閃爍不停。耳下,聽不到一丁點聲音。

雖然,夜,從來不是真正的寧靜。總還有那轟隆轟隆的浪濤在海邊不停地滾著,清風穿過林木葉間吹彈著流暢的歌曲,雨滴不知休息地在池塘荷葉上跳舞,月亮看似沉靜實則賣力地揮汗趕路。

在城市,聽不見這些聲音,因為夜晚從未降臨。

日與夜的交替,早已被一盞盞刺眼的燈光照得失去了意義,天地不再改頭換面。天體的運行,磁場的改變,黑白的換班,我渾然不覺。我只認識居酒屋裡煙霧瀰漫夾雜烤肉香的划拳聲,商店夜市用擴音器促銷產品的叫賣聲,跳舞場裡翩翩舞姿旋轉出來的鞋跟聲,半夜碰上堵車而不耐抗議的喇叭聲,酒客醉酒走在大街上互相拉扯的吼叫聲,情侶在路邊吵架威脅分手的爭論聲,地鐵列車進站的車軌聲。我不曉得滿天眾星是否正在高聲合唱,因為我聽不見。

我正在聆聽的,是一首規模宏偉、野心勃勃、喧鬧震耳的城市交響曲。晝夜不捨地彈奏著。城市的樂譜裡找不到休止符。

想要費心搜尋個別的音符或辨認樂章結構,都將徒勞。城市是一條眾聲匯流而成的浩蕩大川,轟然奔流,把沿途經過的一切全部捲浪帶走。我這葦扁舟若識時務,不想被江河吞噬,最好順勢而去。

路上,處處都是像我一樣決定隨波逐流的都市人。我們跟著黑暗的河水淌進城市每個角落、每棟建築、每處場所、每條小巷,我們坐在每把椅子上,喝著每杯酒,躺在每張床上,霸占每支麥克風,占據每輛交通工具,嘩啦啦嘩啦啦,不懂客氣,毫不收斂。黑夜非但嚇阻不了我們,反倒鼓勵了我們的大膽冒進。

每一個城市人,都是活躍的夜行動物。夜越深,活動越密。只要是自以為先進的城市就愛吹噓永不知眠,不顧夜幕蓋頭,依然喧囂不休,歌舞昇華,彷彿繁華這件事不是透過物質的炫耀,而是藉助聲音的敲鑼打鼓才能隆重登場。

然而,寧靜從不是真正的無聲,就像喧囂不只是一堆沒有章法的聲音。有了輕微的聲響,才能烘托完全的沉默,如同有了光亮,才有影子。沒有星星墜落劃破天際就不知夜空之黑,沒有針尖落地就不顯周圍的寂靜。

因為要在陌生的城市裡找路回旅館,從眾聲喧譁的飯館出來,沿著吵鬧的大街走,穿過熱鬧小巷,上了一座不算冷清的天橋後,忽然就進入了山丘上的這座墳場。黑夜霎時從四方掩來,雷電收聲,風雨寧靜。這裡有人,卻沒人高歌發酒瘋,也沒人跳舞或打架,燈滅了,酒乾了,話聲落了,音樂也停了,城市人終於願意臣服於生理時鐘的限制,放棄抵抗夜晚的占領,靜靜安息。

於是,就在城的最中心,夜的最深處,在這座不知何故決定從夜晚隱密處現身於我眼前的城市人墳場裡,我以為,我聽見真正的寂靜。

【2008/05/30 聯合報】

http://udn.com/NEWS/READING/X5/4362455.shtml

台長: babies’-brea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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