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玩笑的說:幾塊錢?那我那6000塊錢不是餵狗了?女人笑了:我們那裡窮,人病去不起醫院,只能找個老中醫開點中藥熬熬喝!6000塊看個牙疼,就是村長一輩子也沒這個福氣!那要多少人家一年的收入呢。
我聽著女人的話,開始心涼涼的。6000塊,這數字在我心裡邊格外沉重。
女人突然問了一句:在這裡的醫院生孩子要多少錢?我沉吟了一下說:估計要個一萬塊吧!女人嚇了一跳:一萬塊?那要是生完了就走,不住院呢?我想了想:也要好幾千吧!女人愣了:馬上要生了進醫院,讓醫生幫忙接生出來,我立馬走人,也要上萬麼?我不用他們啥東西,就借他們點時間,搭把手就行了。
我沒明白女人話的意思,也沒往深處想,只是擔心著那些月收入不足千元的民工的老婆,如果來到這大都市,不小心懷孕了;來不及回鄉下老家生產,,他們要拿什麼去進這大城市醫院的大門,平安的把孩子生下來呢?!
生存是人共同的權利,如果連生存都被剝奪,或者說為生存要付出慘痛的血的代價,這樣的生存還能配的上人類賦予它的最初的意義麼?
一個生命,一顆牙齒,一句問話,告訴我:生存= 艱辛!
看著自己滾圓的大腿,一天肥一圈的腰枝,近似蠕動的龐大軀體,我再也不能忍受我日漸臃腫的軀體。我決定要減肥!
減肥,對於一個有些懶惰的人來說,是很困難的事。克服這個問題,需要一個支撐點,我想到找一個人監督,或者找一個人陪我減肥來調動我的積極性。
我腦海裡蹦出的第一個人,就是隔壁現在不用忙著上班的女人。我毫不猶豫的告訴了她我的想法,她沒遲疑就答應了。
從此,她每天早晚都陪我跑步,陪我做運動。每次我都自嘲的跟她開玩笑:我真殘忍,找你這麼一個皮包骨頭的瘦子跟我一起減肥!她總是安慰我:鍛煉身體有益健康是好事,不管胖瘦運動都有好處。
我心安理得的每天讓她陪著我,看著她越來越瘦,我又不免內疚,可是每次她的笑臉卻又把我的那點愧疚吹的蕩然無存。我只好總是借口減肥,把好吃的,好喝的都給她,她不要,我就生氣,她沒辦法只好收下,眼裡卻總是滿是不好意思的感激和受之有愧。於是她用更拚命的陪我運動來償還我對她的那點小小的恩惠。
我做夢也沒想到,愚人節後的第二天,她來告訴我:她要回老家了!我以為她在補上愚人節沒給我開過火玩笑的機會,可是我錯了,她是真的要回家!因為她懷孕五六個月了!
她本來是打算在這邊生的,後來聽我說到生孩子估計都要上萬的,就下決心提前回老家,在老家待產。怕再晚,挺著臨盆的大肚子坐火車不方便,所以才決定現在就走。
我驚呆了,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滿腦子浮現的都是,她懷孕了,我還讓她陪我做劇烈運動的鏡頭!我感到自己的可恨,一個懷孕五六個月的女人,挺著隆起的肚子天天陪在我身邊,我竟然視而不見,是我自私到只考慮自己?還是我冷漠到忘記了他人死活?
想著她每天笑靨如花,從來沒表現出半點怨言和不高興,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可惡。我開始鄙視自己,憎恨自己那種習慣於接受別人付出的不良嗜好。
看上去,她更瘦了,於是我更痛恨起自己來。也許她每天沒命的跟我鍛煉,回家卻吃不飽,第二天卻要半餓著肚子繼續陪我運動,肚子裡還有一個消耗著營養的胎兒,這是怎樣的一份艱辛的心情?這是怎樣的一種殘忍的場面?
當我大吃大喝,山珍海味的把自己餵養成一個十足的胖子,卻要求一個每天吃不飽,餓著肚皮的孕婦跟我一起運動減肥?!這就是人性的自私,這就是我的自私到極點的本質的最有力說明。
我不得不承認,自始至終,我並沒高尚到哪裡去,我還是那個第一次見他們的時候的那個齷齪的人,儘管極力想用幫助別人來掩蓋自己的哪些自私的本性,可是還是失敗了,本質像個烙印,已經刻進了我的靈魂深處!
面對這著這樣一個殘酷的事實,我開始無地自容,我突然感覺我根本配不上做他們的朋友,儘管我曾那麼的想,但是我不夠格,也沒資格去填下那份上帝面前的契約,我只是個自私的懦夫,我沒權利要求靈魂對我有任何絲毫的原諒!
我被自己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被人性的刀子割的體無完膚。那感覺很痛;很麻木!
我的所有的思想,他們並沒有任何的覺察,只是用一種悲傷的情緒跟我道別。
女人是一個人走的,為了省錢,女人死活沒讓男人送。
我不知道一個挺著肚子的女人,拎著大包小包好幾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是怎樣擠上了火車,又是怎樣的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回到了家。但是,我知道,如果是我,我做不到,不是沒勇氣,是沒那個能力!
沒幾天,男人就搬走了,因為他覺得一個人住個幾百塊的房子不划算,賺的錢都搭在住上了,為了省錢,他選擇了免費的,和一群民工一起住在一個橋下搭的窩棚裡。男人臨走的時候,我給了他一個信封,信封裡有一封我寫給他老婆的信和一張銀行卡。我叮囑他,無論如何,回家的時候記得把信帶給他老婆。他點頭答應著,很堅定的說:保證完成任務。
從此我隔壁的儲藏室空出來了,房東說我可以放我那張舊沙發了,可是我沒放,只是在每次經過的時候,都會停下來,默默的盯著房門看很久,很久。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他們夫妻二人。我不知道男人還在不在他說的橋下的窩棚裡住著,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時間回老家一趟順便把我的那封信交給他老婆,更不知道在那個我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他們的老家,他的老婆是否安好。
只是,從他們離開後,我開始喜歡穿平跟鞋,因為那感覺很踏實。
踏實到,我想著明天開始一個人學會為自己的心靈搬家。(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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