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Hobo的電腦螢幕,一下子線上遊戲練功,一下子跳到聊天室的畫面,一下
子打著報告。
畫面不斷的轉換流動,我很疑惑為什麼Hobo可以同時間做著這麼多的事。
「喂,Hobo。」
「嗯?」
「要不要去吃飯,我肚子有點餓。」我說。
「吃什麼?」
「我不知道。」
Hobo回頭看著我,指了指桌上,我看見了一個清潔溜溜的便當盒。
「你吃過囉?」
「對啊,不過我可以陪你去吃。」
Hobo關了電腦,套上他的那件格子流浪漢襯衫,拿著鑰匙晃啊晃的。
「你想吃些什麼?」Hobo問我.
「不知道。」我甩一甩有點灰塵的雨傘。
「馬的,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
「我覺得吃什麼都可以啊。」
「沒有主見的人很像沒有蹄膀的豬一樣。」
「你在罵我是豬嗎?」我用雨傘拍拍Hobo的肩膀。
「把你的蹄膀移開啦!」
Hobo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他的雨傘。
說到他的雨傘,那可真是世界七大不可思議之一。
十二支骨節,有一半以上都已經斷了,原本應該是黑色的雨傘,現在看起來像是
綠色(因為有點發霉),更誇張的,是竟然在雨傘的正中央有一個拳頭大的破洞
,然後用黃色的膠帶貼起來。
「喂,Hobo,你確定你這把雨傘還可以用嗎?」
「什麼意思?」
Hobo試著撐開他的傘。
忘了說,他的傘是三節的,但是只可以打開兩節,因為另外一節卡死了。
「你是不是應該換一把雨傘了啊!」
「還可以用啊,反正只是偶爾會用到而已嘛!」
「算了算了,我看撐我這把就好了。」
「隨便啊!」
然後我撐著傘跟Hobo走出宿舍。
有點噁心。
「嗯,Hobo你會不會覺得這樣有點噁心啊?」我問。
「什麼噁心?」
「就是兩個大男人共撐一把傘啊!」
「是有一點。」Hobo看著我撐傘的手,「不然……你覺得應該怎麼辦?」
接著,Hobo這傢伙就把傘,喔不,應該說是「我的傘」從我的手中拿去,然後非常自然地走著。
「嗯,喂。」我說。
「幹嘛啦!」
「喂。」我再說。
「又要幹嘛啦!」Hobo回頭看著我。
「有點怪怪的。」我指著我的頭。
「怎樣?長頭蝨喔?」
「喂!你把傘拿走我要怎麼擋雨啊!」
「吼!阿你又說兩個男人撐一把傘怪怪的,阿我一個人撐你又不要,到底要怎樣啦!」Hobo把雨傘轉了幾圈,雨水噴到我的臉上。不過我也濕的差不多了。
「沒事,」我把雨傘搶回來,「我突然覺得認識你真好。」
「那是當然的啊!」
最後雨傘的戰爭在一陣拉扯之後結束。
結束的原因,是因為我的雨傘決定使出分離大絕招,就很像小時候看的金剛戰士大解體一樣。
「馬的,現在好了吧!」Hobo看著我的雨傘的殘骸。
「靠,你賠我一把傘啦!」我說。
我跟Hobo在雨中僵持著。
「嘿,你們在幹嘛?」
一個女孩子的聲音。我沒有印象。
然後,天空不哭了。
學校的餐廳一直有著非常清純洋溢的感覺。
不過現在洋溢的除了青春,還有不斷從髮梢滴下來的雨水。
有時候真的會想要去舔舔看雨水是不是真的很酸,不過當我想到這樣除了我會因為酸雨掉頭髮還很有可能因為酸雨掉舌頭,怎麼都不敢去嚐試。
我和Hobo因為我壞掉的傘對峙的時候,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子撐著透明的小傘出現在我們的背後。
「你是育欣嗎?」那個女孩子問。
「對,正是在下。」Hobo拱手抱拳,活像個流浪漢裝紳士。
「你們在幹嘛呢?」那個女孩子問了個廢話。
難不成我正和Hobo在雨中散步,然後在雨中邂逅了彼此,熱情地拋開手中的雨傘,接著痛快的給彼此一個老拳證明我和Hobo之間的深厚友誼嗎?
看也知道我正和他在吵架啊!
「我們在研究下雨跟禿頭的絕對關聯性。」Hobo說,一邊看著我。
「啊?」我張大嘴巴看著Hobo,喝到幾口雨水。然後被Hobo推了一下。
「喔,對對對,這是我們的期中報告。」我一邊拭掉臉上的水一邊說。
「咦,好奇特的報告呢。」
然後我們就一起到青春洋溢的學校餐廳吃飯。
大學生活就該是這個樣子的,我熱血的認為這一切都是美好的開始。
「嗯,死蠢同學嗎?」Hobo開口。
「怎麼呢?」那個死蠢同學很愛在說話最後加個「呢」。
「妳怎麼下雨還出來啊?」
「因為我肚子餓囉。」
「真巧,我也肚子餓耶,死蠢同學。」我說。
「喂,人家叫做思淳啦,發音標準一點。」Hobo瞪我一眼。
「喔喔,我就想說怎麼女孩子的名字這麼……」
「怎麼樣呢?」思淳同學笑著看我。
「這麼有活力。」我說。
「嗯,我也覺得你長的很讓人恐慌呢。」思淳同學說。
「啊?」我嚇一跳。
「沒啦,蠻有趣的就是了。」思淳同學說。
「有、有趣?」這女孩子說話真不留情面。Hobo竟然在偷笑。
「騙你的啦,其實長相又不是很重要。」
「呃,嘿嘿,雖然我知道妳是好意,可是最後一句我聽起來更難過。」我說。
「呵,你反應真的蠻快的呢!」
「這是誇獎嗎?」我問。
「怎麼,你覺得長相很重要嗎?」
長相很重要嗎?吃飯的時候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這個答案一直到晚上我才知道。
當天晚上,思淳找了他們班的女同學跟我們一起去夜遊,看來昨天的一場聯誼是達到一點點效果了。
文學院的女生果然不同,連去夜遊感覺都很有文學氣息。
「等一下會不會有白髮千絲繞不盡,陰風萬縷吹滿樓啊?」
我聽到一個個頭小小的女孩子這麼說的時候,差點沒把安全帽吞下去。
說到安全帽,這次我可沒有忘記帶安全帽了。
「我問你一個問題。」說話的是我今天載的女孩子。
「好啊!什麼問題?」我說。
「你相不相信有鬼?」
我把安全帽拿給她,實在很想跟她說:「我不怕妳所以我應該不怕鬼。」
不過我這樣說話未免太失禮了,所以我想了好一會兒。
「原則上來說,我是不怕鬼的。」
「什麼叫做原則上說?」
「就是根據我自己的原則來說。」
「那你的原則是什麼?」
「人比鬼還要可怕。」我偷偷瞄了她一眼。
「嗯,是沒錯。」
今天小孟沒有出現,讓人氣餒的,是阿振也剛好聯絡不到人。
當下午思淳開口詢問Hobo晚上夜遊的時候,我明顯的可以感覺到Hobo快要飛上天了。
想到這裡,我看了看Hobo一下。
他載的不是思淳。
顯然Hobo飛到天上之後,撞到一台噴射機,然後掉到地上來。而且還掉在一坨狗屎上面。
因為女生不夠,Hobo又找了太多的同學來,所以他載的是班上重量級的,綽號胖虎的傢伙。
我突然發覺,所謂的「夜遊」,就是「夜晚一到沒事做在外面亂晃到感覺空虛魂不守舍回去宿舍滿臉冒油」的一種活動。
我載的那個女孩子一路上也沒跟我說話,只是捏著脖子上戴的十字架不停地禱告
跟主懺悔。
「嗯,同學,我們還沒開始夜遊耶。」我說。
「我知道。」她說,然後繼續喃喃自語的禱告。
「那妳可以不必那麼緊張沒有關係。」
「我沒有緊張!」她說得很大聲。
「好好好,妳不要緊張。」
「我說了我沒有緊張!」
然後我輸了,這位同學有被害妄想症。
跟著車隊,我們來到某個不知名山頭,套一句我身後女同學的話,真是「月落豬
蹄霜滿天」,喔不,是「月落烏啼霜滿天」。
「這位同學,我們可以下車了。」我停下車。
「願我們慈愛的主……」她還在禱告。
「這位同學,這位同學!」
「我知道了。」她瞪了我一眼。
然後開始夜遊。我跟「這位同學」還有Hobo,思淳,胖虎五個人一組,至於分組
的原因單純因為分組感覺比較不會害怕。
忘了說,「這位同學」的名字叫做婉君,就是「婉君表妹」的那個婉君。
這位婉君跟我們一起走的路上,嘴裡還在碎碎念著,似乎真的很害怕。
「這位同學,妳是不是真的有點害怕啊?」我問她。
「你說呢?」她瞥了我一眼。
「我跟妳說喔,我聽人家說害怕的時候在手心一直寫『人』這個字,就不會害怕了喔。」
「咦,那不是憋尿的時候用的嗎?」思淳同學歪著頭問我。
「對啊,我也聽說是憋尿的時候用的。」Hobo很快的變成她們那一國的。
「是嗎?你們記錯了吧!」
然後,我們被胖虎的動作吸引了目光。他正不斷地在手掌心寫字。
「胖虎,你在幹嘛?」Hobo問他。
「我,我現在……」胖虎人很大隻,說話卻小小聲的。
「對啊,你在幹嘛呢?」思淳說,連「這位婉君」都停下來看著他。 .
「我,我現在想大便。」胖虎說。
「難怪我剛剛載你的時候覺得車子都跑不動,原來你……」Hobo捏著鼻子。
「育欣同學,你想說什麼呢?」思淳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
「他大概是想說胖虎滿肚子都是大便所以才會這麼重。」我說。
「你們不要笑他了好不好,這樣很過分耶!」那位婉君同學放開手上的十字架,
「怎麼辦,要不要去找廁所啊?」
胖虎一臉猙獰邪佞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被什麼東西附身了。
「對啊,胖虎你要不要先解決一下啊?」我還是很想笑。
「嗯,免得等一下屎彈開花就不好了。」Hobo笑得像要虛脫一樣。
「蕭育欣,你很過分唷!」思淳指著Hobo,「我們先幫他找廁所啦!」
我想,等到我成家立業有了一番成就回過頭來寫回憶錄的時候,我保證不會忘了在我的大學生涯的那一段,加上現在這個畫面。
兩個女生,兩個男生,在一棵看起來像是大榕樹的旁邊,等著在二十步左右的距離的草叢中,正在跟已經淘汰的食物做告別式的胖虎。
重點是,有兩個女生,兩個女生在旁邊啊!想來也覺得胖虎真有福氣,這種羞死
人的時候竟然也有女孩子願意陪伴。
當我這麼跟Hobo說的時候,他是這樣回答我的。
「那你下次想大便的時候,記得從宿舍跑到操場去。」Hobo說,「然後這樣我可
以保證不止女孩子圍觀,警察也會把你抓去關。」
大榕樹的旁邊,異常詭異的氣味。
「這位同學,妳現在還害怕嗎?」我問這位婉君。
「我沒有害怕咩!」這位婉君惡狠狠地瞪著我。
「沒有就好,那妳不要緊張喔!」我說完,婉君給了我一個白眼。
「你真是一個好人。」
思淳對我說這句話的時候,胖虎剛好拿著衛生紙從草叢堆走出來。
「喏,謝啦。」胖虎把手上的面紙還給Hobo。
「靠,不必還我了啦,拜託。」
「還可以用啊!」胖虎聞一聞手裡的面紙。
「你用就好,你用就好。」
那位婉君不知道哪裡變出來的濕紙巾給胖虎擦手,我隱約可以看到胖虎眼中閃爍
著感動的淚光。
「好一點了嗎?」思淳笑著問胖虎。
「好多了,不過……」胖虎支支吾吾的。
「怎麼,肚子還痛嗎?」婉君擔心地看著胖虎。
「衛生紙不夠?」我問。
「沒有啦,不會痛了,衛生紙也夠,只是我的屁股有一點點痛痛的說。」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吃麻辣鍋?」Hobo問胖虎。
「還是你有痔瘡?」我跟著問。
「喂,你們很壞耶,」婉君生氣的手扠著腰,「人家屁股痛你們還在笑!」
一陣混亂加上一點點不尋常的味道之後,我們決定放棄夜遊,乾脆先到集合地點
去等待大夥兒回來。集合的地點是一個涼亭,從附近不知道什麼建築物透過來的
光線,感覺有點陰森恐怖。
「喂,蕭育欣,」思淳盤坐在椅子上,「這個時候是不是該說一點鬼故事來聽聽
啊?」
「鬼故事?」一旁的婉君一臉擔心的樣子,「一定要這樣嗎?」
「你們想聽嗎?」Hobo說。
「好。」我開心地說,反正我從來也不怕這種東西。
「要不要玩這麼大啊!」胖虎看一看婉君,「我投反對票。」
「我也投反對票。」婉君馬上來個郎情妾意的回應。
「兩票反對三票贊成,反對無效。」思淳說著,「說啊!」
我開始覺得這個思淳很猛,很犀利,好像什麼都不怕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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