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快過年了!家家戶戶都忙著大掃除,我一個人忙上忙下,又是吸地板又是
拖地,懊悔自己早知道就別結婚,還可在家當大小姐,而他呢?像個大老爺一樣
翹著二郎腿坐著看報。
我不高興地走到他面前扯起他的報紙,說:
「喂,你老婆可不是你請的老媽子喔!幫我洗個碗或洗洗窗戶也行,這樣吧,你
去雜物間看一下有沒有什麼東西要丟的?呼~~我快累死了~~ 」
「喔~~早說嘛~~嗯….那我去樓下雜物間摟….」
「你快點嘛~~走路慢吞吞的!」
「好啦好啦!」
等到我終於拖完地累的停下來喘口氣時,豎耳一聽,奇怪?樓下竟沒半點聲響。
難不成他會在裡面睡著?我怒氣沖沖地下樓,扯開嗓子:
「辛佑均!你真的睡著啦!」
我跑去雜物室一看,他是沒睡著,只是一個大屁股扭呀擠呀不知在找什麼?我不
耐煩地說:
「辛先生!你到底在作啥呀?」
「噓!別吵!我快把它從重重的重物堆裡拿出來了。」
「喂!我可先警告你喔!你別到最後把一隻死老鼠拿到我面前,小心我跟你翻
臉!」
「放心,我怎麼會不知道妳最怕什麼呢?親愛的老婆!」
「噁心!」
我假裝啐了一口,可是心頭卻甜滋滋的….
「你拿出來了沒啦?很久了耶!到底是什麼東西啦?」
「登登登登!看!我終於把這寶貝拿出來了。妳啊!竟忍心讓它過著不見天日的
日子一年。」
瞧他神秘兮兮的樣子,真不知道葫蘆裡賣什麼藥?
「走!我們一起來看這寶貝。」
「辛佑均!你忘了你要清理雜物間的嗎?別拉我上樓。」
「哎呀!看完再清嘛!你老公以人格保證一定會清!」
「好吧!姑且聽你的。」
等到我們倆人都坐在客廳沙發上時,他以一種高深莫測的神情雙手放在那木盒子
上。
問:「猜!裡面是什麼?」
「我怎麼會知道?」
「唉唷~~猜嘛~~」
「好吧!嗯…你說是寶貝…那我想應該是你的私房錢吧?」
「天地良心!我每個月賺的錢還不是乖乖交到老婆大人的手上?才不是私房錢!
哎呀!再猜啦!」
「ㄟ….那可能是珠寶或股票吧?」
「妳喔真是笨!」他用食指戳了我的頭一下。
「算了!我揭穿謎底吧!喏!」
他把盒子打開,裡面是三捲錄音帶。
「錄音帶?這有什麼寶貝的?」
「妳忘了?妳竟忘了?嗚….想不到竟有你這種老婆比老公還木頭的人!想想當
年我是怎麼追到妳的啊?」
「啊!我想起來了!」我啞然失笑。「ㄟ…我現在要再聽聽看。」
「不要不要!」他突然臉紅起來,「這種蠢事聽過一次就算了。」
「我要聽啦!我不管!我去拿錄音機來。」
我二話不說就搬了一台錄音機放在旁邊,搶走他手上的那幾捲錄音帶,以八爪章
魚的姿態纏住他不讓他動彈,再以很不淑女的姿態用右腳大拇指按下play鍵,
重溫一遍『七年前的感動』….
我老公他叫辛佑均。
其實他本來應該不是我老公的!
嗯…應該這麼講,我和他本來應該沒有交集的。
為什麼?
因為我第一次跟他相遇是我那時為了考研究所去補習,而他坐在我旁邊。
雖然補習時間只有短短兩個月,我和他話卻說不到五句。原因是我這人很害羞偏
偏又愛裝酷,再加上我是一個人報名並沒有同學跟我同一班,所以我每次補習做
的例行公事就是:
早起搭火車--到補習班時坐定位--小睡片刻--起來上課--休息時間時睡
覺--起來上課---下課完趕搭火車回家--。
對坐我左邊的他只是知道有這個人,坐我右邊的人呢也幾乎沒交集。
那時對辛佑均的第一印象是他也很酷!
忘了跟他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不過記得印象最深刻的是,在上課上了超過一個月後,我對一件事一直百思不
解,就是我從沒看他趴下來休息過。
有時我會觀察別人,我發現下課後趴下休息是很正常,我也知道有人不會睡,但
他不是!他從來沒有過!
他永遠都是精神亦亦的樣子。
他也會偶爾跟朋友聊天,不過那是在整個課程結束而不是中間休息時間,此外他
大部分休息時間都是坐在位子上發呆,一動也不動,我很好奇!我真的很好奇!
有一天我終於按捺不住我的好奇心,在休息時間時問:
「ㄟ….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他很鎮靜地說:「問吧。」
絲毫不詫異我這幾乎是『啞巴』的人開口說話。
「你為什麼都不會想睡覺?」
「因為不會想睡。那妳為什麼要睡?」
「因為我覺得之後上課會有精神。」
說完我就轉頭看我自己的書,而他也很自然的繼續發呆,我們倆彷彿從未對話過
一樣…
Anyway這段對話是我們說過的對話中第二長的,同時也好像是第二次還第三
次說話的樣子。
事後當我把這段對話告知我朋友時,反而被訓了一頓!
她認為我問的太唐突,根本就不知道對方姓啥叫啥?念哪多大?怎麼會一開口就
問這?
我覺得好無辜!我知道他叫『辛佑均』啊!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叫『韓立芸』?
可是我就只想知道他為什麼會不想睡嘛!
就是很單純的想知道一個問題的答案而已!
兩個月的課程很快就結束,我跟他還是像兩個陌生人,其實也是有一點進展啦!
至少我知道他念哪個學校,更巧的是事後我朋友辛雁還說她剛好跟他同一系,只
是不同班。
對這種陌生人的情況我也不在乎,不過我們最後一次的對話算是最長的。
這不禁得怪罪起補習班老師了!
由於我學校在南部,可是老師竟殘忍地說要加課,這對即將開學的我無疑是陷入
兩難局面:若要留下來上課勢必會耽誤開學,可是返回南部又覺得少聽一堂課很
可惜!
最後跟辛雁商量後,她說可以叫辛佑均把講義拿給她,她再交給我啊!
我知道這方法行的通,可是我我我要怎麼開口呢?
我左想右想硬著頭皮在結束補習的倒數第二堂課,決定『作戰計畫』。
上課時我無法專心,腦子裡淨是想著等下該如何開口?
第一句話要怎麼說?還有他的反應會是怎樣?
如果他不答應我要怎麼收場?
筆記作的亂七八糟,心裡又急又氣,好不容易下課了!
我依照往例趴下休息,閉上眼睛突然一驚,暗罵自己:「韓立芸!妳是豬頭啊!
妳不現在問要等什麼時候問?」
可是我從趴著的雙臂縫隙中偷眼瞄他,他依舊是『正襟危坐地發呆』,我嘆了一
口氣,這種情況、這種時刻我我怎麼說出口啊?
就這樣ㄍ一ㄥ到第二節課,我暗叫:
「不妙!完了!下課了!沒搞頭了!」
無奈地等著一大堆人魚貫地下課,終於我覺得我再不力挽狂瀾是不行的!破釜沈
舟一定要有決心!
我努力鎮靜我的語調,頭像裝了機關的不自然地往左擺,清了清嗓子開口:
「ㄟ….我有一件事跟你商量可以嗎?」
「喔…好啊….」我猜他應該是『嚇了兩跳』吧…
我把辛雁跟我說的方法全盤說出,然後詢問他是否可以幫這個忙。
「恩…因為我朋友說你是她系上學長,而且好像她的朋友跟你是室友吧…」
「應該可以吧….妳朋友叫什麼名字?」
「辛雁。」
他突然想了一下,接著以莫測高深的語氣還挑眉喔對我說:
「跟妳說她是我妹。」
哈哈….我聽到當場心中捶胸頓足地狂笑,即使這事實上是個阿拉斯加的超冷笑
話….
拜託!辛雁跟我是相交五年的好友,我連她哥是誰都見過,可是我微笑了一下不
敢戳穿他的牛皮,因為深怕他老兄一個不爽,不肯幫我忙那我就慘了!
最後說定後,我心中大石終於放下地,我開心地下課回家。
之後我回到我學校過著規律的上學生活,辛雁也趁我跟她放假見面的時後拿了影
印的講義和三卷錄音帶給我,而我只是抄了影印講義的資料在我課本上,錄音帶
擱在一旁想說這個應該不需要聽吧!
就這麼一擱擱了一年…
直到我考完研究所考試後,『賦閒在家』的有一天,把第四台的電視轉播器來回
按了四遍,確定沒有節目我想看時,我無聊地回到我房間有一搭沒一搭地左看又
看,心血來潮來個房間整理的活動。
從書桌整理到床頭櫃….再到放一些小玩意的小木几下…..
看看旁邊有一箱放著為了考研究所而念的厚厚一疊書…..
我冷笑地一本一本拿起來看了看,突然瞄到最角落有三捲錄音帶正安靜地躺
著….
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我竟無聊到把這錄音帶拿起來聽了!
唉!我邊按play鍵時還邊想:
「我一定是太無聊了!」
直到錄音帶放到第三卷末段,明明老師的課已經講完,那錄音帶還沒轉完,我也
聽到快睡著,想說就邊讓它自動轉完,我說不定也睡著了!
誰知這時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咳咳…」
我嚇了一大跳!媽啊!這是哪位啊?
「韓立芸….我..我想妳應該知道我是誰吧?我是辛佑均….」
辛佑均?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卷裡面啊?他應該沒有當補習班老師啊?
我兀自一頭霧水時,他繼續說:
「其實呢…從妳上課時那怪異的『每下課必睡』的行為,我就注意到妳了!再加
上妳那無厘頭的勁爆問題和奇怪的反應,都叫我在覺得妳奇怪之餘又多了那麼一
點點好奇….雖然我們只有短短兩個月相處的時間,哈哈….也談不上相處啦….我
希望我能更進一步認識妳,不知道妳願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當然啦….如果妳
能順便交出你的心給我保管的話,妳放心!
我一定會是具有專利鎖,子彈打不壞、刀子劈不開的『無敵保險箱』!考慮一下
吧!妳可以打我手機告訴我妳的決定。我的號碼是0920…..」
我楞了一下,我趕快再用倒退鍵重聽,深怕我是不是耳朵有毛病?
直到我重聽了12遍,我終於確定我的耳朵沒有問題!
因為他的號碼已能讓我倒背入流,甚至我都能在他說哪一句話時我接下一句…
要論此刻心情五味雜陳!
內心說是狂喜嘛又不太算,說是驚詫也覺太過!
潛意識判斷這個應該屬於『告白』那一類,但最終還是請辛雁當最後鑑定人。
她聽到事實後不可置信地說:
「我的大小姐!天啊!妳到現在才聽喔!一年了耶!瞧妳一定把人家等到望眼欲
穿,搞不好不考研究所去跳河了!」
「喂喂喂!沒那麼嚴重吧?」
辛雁這樣說真叫我開始擔心我是不是已無意之中殺了一個人....
「既然對他不討厭就打個電話意思意思吧!」
我遲疑地問:
「可是可是已經過一年了!我這樣打去不太好吧!」
「要打不打隨便妳!拜託!這種烏龍不要再發生第二次了!妳可別跟我說妳上次
送我的餅乾是一年前的…」
「ㄟ…事實上也相差不遠!它是半年前的….」
「韓立芸!妳最好給我解釋清楚喔!」辛雁作勢欲搥。
我急急討饒笑著說:「開玩笑的啦….」
接下來幾天我坐立難安。
暗自氣這辛佑均硬給我塞個大難題!
這畢竟都一年後的事,我到底該不該打他手機呢?
最後我想橫豎也是一死,大不了就是…大不了就是….
就是什麼呢?
唉….我氣憤地撥了他的手機號碼,想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楣!
竟要沒事去聽個錄音帶給自己找罪受!
內心暗自祈禱沒人接,可是我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一聲「喂」傳來:
我戰戰兢兢地說:「ㄟ…我是韓立芸。你….你還記得嗎?」
對方遲疑了很久終於開口:
「妳….妳打來是…是做什麼?」
我聽了他的回答,不知怎的突然一股氣衝上,「你問我打給你做什麼?哈哈….
我還想知道我為何打給你呢!都是你!那三卷你給我的錄音帶!我哪知道你後面
有錄那麼一段啊?那時我只抄筆記錄音帶就不管了!結果事隔一年,我上星期整
理房間時想說無聊,懷念一下聽課的滋味,怎知就聽到你對我說的那些奇怪的
話….」
「ㄏㄚ~~妳竟隔一年才聽?妳讓我這一年暗自懊惱我的蠢行為!以為妳對我不
屑一顧….以為妳一點都不曾注意到我…以為….」
一連串連珠砲的話從話筒那端一一傳來。
「我要是沒有注意你,我就不會為了要不要打給你煩惱一星期了!哼!都是你
啦!自己要給人家錄那麼一段,還留什麼手機號碼給人家,還說要做什麼千年不
壞的保險箱!」
「是具有專利鎖,子彈打不壞、刀子劈不開的無敵保險箱。」
「不管啦!總之你竟有臉問我,我為什麼要打給你?」我越說越委屈。
他反而安撫起我來了:「好啦好啦!是我的不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那…..那你到底有沒有受我影響而研究所沒…」
我小心地問深怕觸痛他內心最深的痛…
我真的不願意有一個人大好前途因為我的「無心之過」而扼殺掉!
「唉….我當然是化悲憤為力量啦….有上啦….」
噗哧!我忍不住為他的幽默笑了出來。
之後我們倆陷入一陣靜默…
他沈吟了很久,問:
「那什麼時候我們出來吃個飯?ㄟ….妳得請客補償我這一年來的精神損失!」
「為什麼是精神損失?」
「因為為了妳害我茶不思飯不想,還有一連串打擊、失落、振作的過程,陣亡的
腦細胞、胃細胞和感覺神經….」
「喔…好吧…」我自知理虧的答應了。
雖然我還是覺得我答應的過程很莫名其妙…
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就這樣笨笨地把我的心放在他這個號稱『具有專利鎖,子彈打
不壞、刀子劈不開的無敵保險箱』?
雖然我常常笑他「追我」的手法如此拙劣加笨蛋,但是我還是感謝『緣分』讓我
和佑均蹉跎了一年仍能相繫,這一切到底是該歸因於我的當年無聊還是冥冥中的
天意呢?
「喂!老婆!妳在傻笑什麼?」
「笑你用這麼笨的方法告白啊!當年早說不就好了!我們也不用浪費一年!」
「怪我喔~~我本來以為這很浪漫的ㄋㄟ~~」
我和佑均相擁著笑倒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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