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區外的某處,一座富麗堂皇的宅邸坐落在此。
在那座近百坪的庭園裡,有一座婉如皇宮的白色建築,而此刻,那座庭院和白色建築物的頂端正同時投射著絢麗、亮眼的光芒。
隨著時間推進,一輛輛豪華的百萬轎車駛進那扇白色的鐵製大門,在通過花園之後,停在屋子前,幾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隨即上前迎接貴賓,優揚的樂聲在此刻跟著響起,與此同時,燈光也更加耀眼了。
在墨色的天空下,這座宅邸宛如沒有夜晚。
在宅邸中,不論何時抬頭,都能看見幾盞透著光亮的水晶燈在頂上閃耀,綿延不斷的長廊上,數十扇門,每一間都有著能容納近十人的大空間,幾名女侍在鋪上紅地毯的長廊上忙碌的來回走著,也許對一般人來說這是一場盛大的晚宴,但對於已經習慣於此的她們來說,這不過是每週例行舉辦的另一場晚餐罷了。
這裡是─韓家,擁有近百年歷史的家族,在各項領域中都有佔有著相當的國際市場,舉凡金融業、製造業、食品業,甚至是農業,都有他們的相關企業,以規模來說,韓家幾乎佔據了市場的一半,而另一半則握在同樣擁有百年歷史的李家。
六名女侍帶著各式的飾品劃過長廊,來到二樓的一間房門前,為首的女侍名為金玲,雖然年紀僅二十來歲,但已經在這裡服侍多年,主要負責照料韓家的千金,她輕扣了門後,領著其他五人入內,門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偌大的雙人床,但儘管他龐大的身軀被放置在房間中央,卻仍然沒有擋去任何出路,反而還因此彰顯了這張床的渺小,床邊擺放著一個裝飾相當華麗的梳妝台,顯然房間的主人是個女孩子,再往深處去是一間更衣室,其空間不大,僅一般單人臥房的大小,旁邊則是一間鑲滿象牙白磁磚的浴室,而房間的主人此刻正在另一名女侍的服侍下從浴室裡,灑滿花瓣的浴缸中起身。
一旁的女侍立刻為她披上浴巾,她步出浴室,來到臥房,方才進來的六名女侍已經在那裡等候,她睨視了她們一眼,一個轉身,傲慢的甩下肩上的浴巾,那潔白的肌膚和玲瓏有致的身材頓時一覽無遺,幾名女侍早已習慣她這大小姐的脾氣,她就是韓家的千金─韓曉筑,她一聲令下,女侍們紛紛上前為她更衣,化妝。
不出幾分鐘的功夫,她小巧的瓜子臉上鋪上了淡淡的粉、那一雙杏仁大小的眼睛也上了點淡妝,放下一頭柔順的黑髮,穿上華麗的黃色禮服,那美麗,連同為女性的女侍們都不禁驚豔。
「小姐,我為您帶上項鍊。」其中一個女侍說。
但那女人才上前,曉筑就一把將她手中的項鍊扯下,並怒視著那條被自己丟棄在地上的項鍊。
「太醜了。」她氣勢凌人的說。
女侍們紛紛交換眼神,也難怪她們不知所措,因為這條項鍊分明是曉筑自己指定要戴的,那女侍所做的不過只是按照吩咐將它送過來罷了。
「妳們,先下去吧。」金玲輕嘆一口氣,下達了指令。
「是。」眾女侍說完,紛紛退去。
當房門被關上,僅留下兩人和一屋子的寂靜時,金玲撿起在地上的項鍊,用裙襬稍微擦拭後遞到曉筑面前。
「小姐,您又任性了。」她和緩的語氣裡帶著些許的無奈。
曉筑瞪了那條項鍊一眼,她自然知道那是她自己所指定要戴的項鍊,只是今天,她就是不高興,不想戴,她當然也知道那女侍何其無辜,但她就是生氣,而那女孩身為她的傭人,本該當她的出氣筒。
「我已經受夠了這身打扮。」曉筑憤恨的說。
她為父親在市場所佔有的龍頭地位很是驕傲,所以她從小到大都一直聽從著父親的指示,在任何人面前她都只有禮貌的笑容,她重來沒有在外露出任何的破綻,因為這樣,壓力過大的她時不時忍不住拿下人出氣,因此在韓家,人人都畏懼著她的脾氣,只有長期照料著她的金玲例外,只有金玲才聽過,她真正的聲音。
「辛苦您了。」金玲替曉筑將項鍊戴上,而她只是靜靜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絲毫沒有反抗。
「妳聽說了昨晚的事嗎?」從鏡子裡她對身後的金玲說。
昨夜,至幼就習得許多才藝的她,正在私人家教的督促下苦練琴藝時,李家突如其來的打了通電話,要她立刻趕去,她甚至沒有時間梳妝好再出門,就被推上了記者會,在那不斷閃爍的鎂光燈下,她挽著李諾,微笑著揮手。
記者會的內容是要宣布她和李家二少爺─李諾的婚約,這對她來說當然已經不是新鮮事,真正讓她皺眉的是這樣突如其來的邀約令她感到很不受尊重,而且她還得在記者會結束之後利用睡眠的時間補足應該要練琴的時數。
「女侍們略有討論。」金鈴有禮的回答。
「哼,那有聽說李家為什麼要招開記者會嗎?」一想到被如此對待,曉筑就滿肚子怒氣。
「這……」金鈴為難的擰著裙角,她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知道她該不該知道。
「別為難了,那風聲這麼大,聾子都聽見了!」她咬著牙一股憤怒難消,她不甘心的接著說:「就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
「我聽說是因為李家大少爺……」金玲吞吞吐吐的說。
李家大少爺─李皓, 沒想到一向風流慣了的他,這次居然會對一個女孩動了真心,本來的普通聚會,因為李諾邀請了李皓所喜歡的女孩來當舞伴而變了調。
聽說了此事之後的李皓憤怒不已,他氣沖沖的去建議雙親,要他們藉此機會讓更多的人來見證他們寶貝兒子即將娶進門的媳婦,而雙親也爽快的同意了,對於一向言聽計從的大兒子,他們很是疼愛,雙親再三交代李皓要向李諾告知邀請曉筑一事,李皓當然直說沒問題。
然而,李皓唯一告知的人,既不是李諾也不是曉筑,而是那女孩當時的男友,想當然,場面陷入一片混亂,最後為了保住李家的顏面,李家兩老只好趕緊請曉筑過去平息波瀾。
「我還真想知道那女孩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讓他門兩兄弟這樣砌牆!」曉筑恨癢癢的說著。
「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幫您查查……」金鈴輕輕撫過曉筑的長髮說,以韓家的龐大勢力,要找出一個小女孩的資料,豈為難事。
「那就查吧。」曉筑簡短的說。
「但是,似乎也因為這樣,李諾少爺他……」
「答應接受了李家的所有擺佈,為了不讓她哥哥或是李家繼續找那個女孩的麻煩、讓那個女孩繼續擁有自由的天空……」曉筑凝視著鏡子,卻似乎看向了遠方,她的語氣沒了方才的氣燄,平淡的、憂傷的。
她始終知道的,李家的二少爺─李諾,大了自己一歲的他,和自己一樣被操控著未來的人生,不同的只是,她選擇接受,而他,不斷在反抗。
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三年前,那時候他們才國中。
父親將懵懂的她帶到一個和家裡同樣豪華的宅邸,在擺著長桌和椅子的會議廳裡,一對夫婦帶著一個面無表情的少年來到他們面前,看著那個少年的瞳孔,年幼的曉筑很是驚恐,那眼神銳利、冰冷,彷彿只要盯著他的眼神,就足以感受到寒風刺骨的冷冽,然而在曉筑倒抽一口氣的同時,父親卻無比和藹的指著那個和自己同齡的少年,輕輕的在自己耳畔說:「他叫李諾,是妳未來的丈夫。」
那時候,她還不懂『丈夫』的意思,但是別無選擇的她很快被灌輸了有關於李諾的一切,他喜歡的食物、運動、書籍,甚至是他喜歡的女孩子類行,除了國中所應該要學習的課業之外,她還被教育了另一件相當重要的事情─她,韓曉筑,喜歡李諾。
時間久了,年齡長了,她很快了解了自己兒時所學的種種,都僅是父親為了和李家共同掌握所有市場所策畫的一場商業聯姻,但是因為生在韓家、因為她是韓家的獨生女,所以她又一次的,她選擇接受了。
房門被輕叩的聲音在此時響起,金玲迅速的打開了門,在門外,一身黑色燕尾服、表情冷峻的少年站在那裡,明明已經多次得到同意,但他一次也沒有踏進門內的打算。
「諾,你來了啊?」曉筑轉頭衝著少年微笑。
被喚做諾的少年沒有回應,只是冷冷的看著曉筑,這幾乎已經是每週的例行公事,他來到門前,牽著他『心愛的』未婚妻,走過長廊,在轉角後的樓梯下樓,在那裡,會有一堆露出羨慕和欣喜之情的賓客為他們祝賀及喝采。
這幾年來,桀傲不遜的他逃跑過幾次,但成功逃走的次數遠不及他演出的次數,何況這場戲,他昨天才在夜裡上演過。
昨晚之後,父親對他的監督更加嚴謹了,陪同他的隨從一直到門打開的那一刻才退下,他緊握著口袋裡的手機,放學前他在走廊上遇到那女孩的青梅竹馬,從他慌張的表情來看,她一定出了了什麼事情,而他雖然成功偷傳了訊息給他,卻一直沒有得到回音,儘管焦急,現在的他,卻還是只能在這裡挽著另一個女孩演出另一場戲。
曉筑踩著小碎步走到他身旁,挽上他的手臂,狀似親密的靠在他的左肩上。
「妳不問嗎?」關上臥室的房門時,李諾用絲毫不帶情感的語氣問。
「問什麼?」曉筑納悶的看著他說。
「昨晚的事,不要告訴我,妳沒探聽。」李諾白了她一眼,示意她別再裝傻。
「沒有必要問,不管真假,都改不了你我將會步上紅毯的事實。」曉筑只是笑著陳訴這個事實。
「為了這個事實,妳真的連我的心意真假都不在乎?」李諾一貫冰冷的語氣裡有了些許的憤怒。
「是假的,不是嗎?你從來無心娶我,以前、現在,甚至是未來都一樣。」在通往樓梯的最後一個轉角前,曉筑放開了他,眼神裡無比認真的說。
「妳難道沒有一絲女人對愛情的憧憬嗎?對真的愛自己的人?」李諾的心中閃過了一個女孩子,一個對愛充滿憧憬的女孩。
「我很訝異你會說這種話,在認識那個女人之前,你又曾幾何時對愛情有過憧憬了?」曉筑平淡的說,那語氣不比李諾冰冷。
曉筑的話讓李諾禁聲了,他們都一樣被家族操控著命運,在還沒了解愛之前就已經被註定了要愛的對象,這樣的他們,怎麼可能會有所謂的憧憬?
走過轉角,曉筑重新靠上他的肩,李諾冰冷的眼神在下樓的那刻注入了一點柔和,儘管不願意,他還是微微勾起了嘴角,一如前幾次的場景,家人欣慰的笑容、貌似充滿幸福的新人、為其祝賀的賓客,宛如老舊電影般,不斷重複上演著。
偌大的會客廳裡,被空出中央被當作舞池,幾名賓客在那裡優雅的踩著華爾滋的舞步,舞池的週圍擺滿了一張張長桌,張桌上是來個各國的精緻料裡,從歐式到泰式,甚至是日式,應有盡有。
在會客廳的最裡面,架起了一個略高的舞台,上面同樣有張擺滿了食物的長桌,不同的是,這張主桌只供這場宴會的主人使用。
在千篇一律的精彩進場之後,李諾挽著曉筑的手入席,雙方的家人又一次的敬酒道賀,並且虛偽的互讚對方的兒女有多優秀,一小時下來,李諾只感到反胃,眼前的佳餚再美味,都嚷他食不下嚥。
他終於忍不住站起身,當所有人的交談聲全都靜止,將目光投向他時,他禮貌的說了句:「抱歉,請容我暫時離席。」
儘管他盡可能的露出無辜的微笑,他還是看見他的兄長靠在母親的耳邊低語,隨即母親的眉毛立刻蹙了起來,霎那間,李諾握緊了拳頭,恨不得給他那『摯愛』的兄長一拳重擊。
「李諾,你該不會又想偷偷聯絡那女孩吧?」母親充滿威嚴的聲音低聲響起,確保讓他聽見又不驚動其他貴賓。
李諾看了一眼母親,環視過整張主桌上盯著他看的雙方家屬,其中包括他自己的哥哥、父母親、曉筑的雙親以及坐在自己身旁的曉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當然不會了,我相信弟弟他很清楚自己答應過什麼,只是去個洗手間而已,對吧?」坐在母親身旁的李皓,看著他說,其語調裡的虛情假意讓李諾忍不住乾嘔。
他感受的到,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去,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也更加灼熱,他緩緩將手伸進西裝褲的口袋,將手機輕輕的放置在餐桌上,甚至沒有多看它一眼,只淡淡的說了句:「失陪了。」便消失在通往洗手間的長廊裡。
李諾離去後,他們又開始熱絡的聊起了天,既然他的手機被擱置在這裡了,想必他也無法做出什麼事,李皓將視線從弟弟的背影收回,繼續將注意力轉向雙親。
一直沒有插話的曉筑,始終維持著淑女應有的禮貌,只是笑著聽他們談論自己和李諾的種種,但是在李諾離開後,她的視線總是忍不住的飄向李諾的手機,趁著話題和焦點不在自己身上時,她迅速的拿起手機,打開了它的畫面……
『一封未讀的訊息』
幾乎沒有思考的,曉筑將它點開─
『對不起,辜負了你的好意,昨晚的事情對我和舒豪的衝擊都太大了,今天中午我去找他,雖然很想解釋什麼……可是一切都還是太遲了,我們……分手了。』
看著簡訊的內容和記錄上的名字,不難猜測這封簡訊來自於誰,握著手機,曉筑躊躇著,收信時間是傍晚,那應該是李諾在換衣服的時候,想必那時候手機根本不在他身上,而在那之後,李家肯定也有派人監督他,所以李諾絕對沒有時間看手機,所以正如這簡訊所顯示的,這是一封李諾未讀的簡訊……
曉筑雖然厭惡那個女孩,卻也同時為她感到可憐,她的感情這麼輕易的就成了李家兄弟砲火下的犧牲品。
但是,身為韓家的獨生女,她有她應該完成的責任和義務,她深吸一口氣,不斷告訴自己,這是為了家族的榮譽,儘管李諾已經改變不了什麼,她還是要除去所有可能讓他產生漣漪的石子,在她的路上,那女孩只是個惹人厭的障礙。
「為了家族……」曉筑曉筑低語,然後在手機上輕點了幾下。
『訊息已刪除!』
當李諾重回到座位上時,手機已經恢復了原本的平靜,儘管他的動作如此自然,曉筑還是看見他在收起手機時,迫切的偷瞄了一眼手機,他的動作還有眼裡一閃而過的失望,都盡收在曉筑的眼裡,而她只是默不作聲的微笑著。
當天夜裡,在曉筑就寢前,金玲送上了一疊資料,在曉筑參與宴會的這段時間,她已經請人查出了那女孩的所有資訊。
『和現任男友─黃舒豪交往前,共有五位追求者,其中包含李氏兄弟二人及……』
指尖輕輕掠過一行文字,曉筑輕蔑的笑了,看了一眼隨文件附上的照片,那女孩並沒有特別豔麗或過人之處,但是以一般人來說,她的追求者的確是不少……
「但是還遠遠不及小姐您呢!」金玲正為曉筑將那頭烏黑的頭髮梳直,當她看見曉筑的指間劃過那段文字時,她譏笑著。
「少拿我和這種來路不明的女孩比,就單憑我至幼所習來的技藝,她能觸及我一根髮絲嗎?」曉筑高傲的說。
即使是在滿是菁英的貴族學校、即使她擁有婚約的事眾所皆知,她的追求者依然從未少過,看著那女孩的追求者數目,她不屑的一笑,那恐怕那還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吧!
「去和那個調資料的蠢才說,這份資料過時了!」曉筑將資料還給了金玲。
金玲疑惑的接過資料,只見曉筑把上面的『現任男友』給圈了起來,她雖納悶卻沒有再多問。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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