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八日(二) 晴
「我把黃土輕輕蓋著你,我叫紙錢兒緩緩的飛。」
忘了是五年還是七年沒去掃墓了,這是當天一直徘徊耳邊的兩句話。
上次掃墓的時候,年紀還小,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印象不深。這次我故意要看清楚細節……
我家祖墳立在距離家鄉半個鐘頭車程的一座山頭,坐在摩托車的後方,浸泡在那和煦的陽光,想起去年盛夏的美好時光,只是人面全非。經過一區區我毫無印象的工業區,哈,有一處還誤以為快要到芫品的家。我想遠了……
到了那座小山丘,騎著摩托車在山路中兜兜轉轉,空氣中飄浮著某種動物的糞便的氣味,叔叔告訴我那是豬糞。旁邊建了一家小房子,小得比我家廚房還小,倘大的圓形木桌和很舒服的沙發放在房子外邊,用竹子和帆布蓋了個簡單的帳幕遮陽,女主人向我們招手,請我們稍坐休息。山路的另一旁,坐著一大群養眼醒目的人,心口有個勇字地在樹蔭下攻打四方城,悠閒非常。原來那是我爺爺的弟弟的那一房人,聽說一年就見這一次。
叔叔說在他們去澳門以前,每次清明掃墓後都會兩房人聚在一起吃個飯,那是1970年代後期,已經有十桌人……現在老的一輩都過去了,輩份最大的,就是我家祖母了。
我坐在那張沙發上,看看手錶,二點正。小房舍旁邊是豬舍,再過去便是一大個魚塘。女主人坐在那裏休閒地喝著茶,超多的蒼蠅在擾擾攘攘,五六隻懶洋洋的狗狗躺在地板上,懶得理我們。她笑說房子的地、豬舍、魚塘都是租的,六千塊人民幣一年,她的丈夫退休之後就和她搬到這裏來。起初還有點不大習慣,蚊子叮得腳滿是包。
很幽靜的世界,儘管他們晚上還會看電視。
三點鐘人齊了,我的姑姑叔叔要從澳門趕來,姍姍來遲。
一行二十多人吧,我們繞過水塘邊的小路,沿著彎彎曲曲的小徑爬上小丘,不消五分鐘便到了祖墳。不過那小徑難走非常,所謂的路就只是前人「踩」出來的,披草共來往的感覺。
祖墳有兩大個,兩小個,后土有兩小個,碑上寫著顯廿三、廿二、廿一世祖,考xx李公,妣xx太君,立刻想起先秦史上閻老師要我們畫的那個先秦親屬關係表,莞爾一笑。不知這裏躺了幾位祖先,人生,就這樣而已。
帶來的祭品除了烤乳豬(我看到大陸的麵包店今年新推出烤乳豬麵包,體積蠻大一個,才三十三塊,百物騰貴,三十幾塊在四百多塊的乳豬實在蠻有吸引力的),紙錢,香燭,茶酒,飯菜之外,還有很多很多的紙紮金條、金磚、信用卡、西服、金手表、名牌XL錢包(仿LV圖案)、還有很神奇的賭具(牌九套餐、撲克牌,我也說不清楚有甚麼東西了……)教人拍案叫絕。
墳墓內外,區隔了生和死。沒有雨紛紛,也沒有欲斷魂,兩房人聚首一堂,姑姑常說:爸啊,我們一年來找你聊一次啊。那種感覺很奇妙。爺爺在我未出生的很久以前已過世,我所認識的爺爺只在唯一一張遺照和他們口中極少提到所拼湊的那依稀印象而已。三十年了,子女都中年了,沒有欲斷魂了。反而是很溫馨的一幕,爺啊,我們一年來找你聊一次。
大家因為血緣關係而聚在一起,這天就是生者和死者見面的時機。
二十多人輪流跪拜那四個墓,燒掉祭品,不消兩個鐘頭便下山了。
暫記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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