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友要結婚了。
這個「故友」和我交情頗深──
同住台中(我住海線,她住山線)
大學同班、研究所同班、畢業後又是同事,還住在一起呢!
二十八歲那年,她和愛情長跑八年的男友分手了,
再加上父親去逝,種種不如意,她選擇離職,暫時離開眼前的環境。
從此我們各分西東。
猶記得她和男友鬧分手的那段時日,經常外出,甚至深夜不歸
也不多說什麼,直到確定分手了才淡淡的告訴我
我看她神情落寞(畢竟都交往八年了,從大學到現在),找她一起吃飯,
發現她手上拿的還是剛卸任的前男友送她的皮夾,
〈有所思〉詩中的女主角失戀之後就將愛的信物(雙珠玳瑁簪)毀了
我這個朋友雖然失戀,有些落寞,但還滿冷靜的。
那餐\飯也沒多說什麼,她說事情都過去了,不想再提起;
至於未來呢?心很亂,還想不到那裡。
離職後,她先是四處兼課,又忙又累,半年後才找到專任之職
新學校倒是不錯(比我現在這個學校好多了)
工作穩定了,她又回來看看我們,聊起未來的展望
她說:想讀博士學位,將來還有時間,趁著年輕有創作力時先從事創作。
果然,一年後她得到了新詩新人獎,詩人管管對她極為稱譽。
最近傳來結婚的消息,未婚夫是同校的同事,認識不到一年
這樣就結婚,似乎有些匆匆,理由是:她想安定下來。
結婚日期排在學術研討會的下一週,她還要發表論文呢!直喊忙。
碩士班裡最早結婚的同學,現在也是同事啦,以過來人的經驗勸她
不要太早生孩子,這麼匆促就結婚,還是要花一兩年的時間培養夫妻感情
她笑了笑,說:我不管他,我只想安定下來。
聽了這些,我當然是祝福她,但也有一些慨嘆。
以我們的交情,難免被聯想在一塊,不等別人發問,我就先問我自己
「什麼時候結婚?」
唉!我的情況還沒到達問這句話的資格,
應該是問:「想不想結婚?要不要結婚?」
和我一同長大的閨中密友一個一個的出閣嫁作他人婦,我呢?
三十歲以前,還會很認真的想──
如果真的遇上可以共度一生的人,就慎重考慮評估結婚的可能性。
而今,五年過去了,我沒有遇上讓我有結婚的衝動的好男人
到了三十二歲,覺得已經過了結婚的年紀………
每次我這麼說,朋友們都會大喊:這是什麼話!這年頭三十二歲並不算晚婚。
既然不算晚婚,更稱不上「過了結婚的年紀」。
也許\,我缺乏一種「安定下來」的急迫感。
大概是因為:我早已認定「人生在世,不過是寄蜉蝣於天地」
既然「人生如寄」,有何「安定」可言?注定是要漂泊的。
我不認為「結婚」就可以「安定下來」,也不認為「結婚」就是女人的歸宿。
誠然,我們的社會體系──父權社會體系,營造出種種不利單身女性的環境
在這樣的社會裡,女人必需結婚後才有歸屬感,才有自己的家。
不過,社會風氣在改變,單身成家者大有人在,
一直維持單身的狀態,有何不可?
會很寂寞──是的,很寂寞、很孤單。然而,結婚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嗎?
孤獨,原本就是生命的真相。
認定這種事實的我,很難踏入婚姻關係中。
三十年過去了,我依然看不見愛情與婚姻對我有什麼好處?
我依然覺得「家」是「枷」,美其名是「保護」是「避風港」
事實上卻是把我「困住」。
身旁的女性友人大多結婚了,我親眼目睹她們被「困在家裡」,
也許\對她們而言,這是「甜蜜的負荷」(每當她們發牢騷,我就如此安慰她們)
然而我不確定自己是否樂意「負荷」──說穿了,我應該是不樂意吧?!
我好不容易才從我原生家庭裡「逃」出來呢!
異鄉獨住的夜晚,幾乎被寂寞吞噬之時,偶而會想起「家」──台中的家
我很少打電話回家,不知為什麼我的原生家庭就是很疏離
我和他們很疏離,家人之間也很疏離。
每隔兩三週回家一趟,我們也是各自過各自的生活,很少交談,
最親密的時候,也不過是一起坐在客廳吃飯看電視。
我也會揣想別人的家,有個朋友也住台中,我想家的時候反而是電話給他
很蠢的問他:台中的天氣怎麼樣?冷不冷?你在家裡做什麼?
他的家比較有家的味道,透過電話線我可以感受到他家人的互動
他也會告訴我:他的父母、兄姊弟妹、小姪子、外甥女……
有時,我不禁揣想,是不是因為住在家裡,所以他遲遲未婚?
他有家人,不孤單、不寂寞,有歸屬感,所以不必急著「安定下來」。
還有個朋友,已經結婚了,卻像單身的樣子,
據他自己的說法,他是故意離家到他鄉去工作,好繼續過一個人生活。
已婚的他,也很少回家。至於應該娶回家的老婆,仍然住在她的娘家。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結婚?」我問。他說這是他生命中的劫難,在劫難逃。
現在他回到老婆的身邊了,我們也很少聯絡了。
這算不算「倦鳥歸巢」?喜歡漂泊的他決定「安定下來」了嗎?
可惜,這些問題,我沒有機會問他,不知他是怎麼想的。
我呢?我怎麼想?
人生如寄嘛!人生在世就是不斷的漂泊流浪,我怎麼可能生根在地上?
不管流浪到那裡,客舍似家家似寄,四處無家四處家,
相遇了,就是朋友,並肩走一程,也許\長程、也許\短程
誰能許\誰永恆的誓言與共同的未來?
如果我不給誓言也不應許\未來,有人願意和我談「沒有未來」的戀愛嗎?
沒有承諾的婚姻關係又算什麼?所以呀!我這人是很難談戀愛結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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