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東風容易別──這是歐陽修的詞。
洛陽城最著名的花，就是牡丹花，原產於中國北方
氣候溫暖的台灣寶島，並不適合栽植牡丹。
杉林溪因高山濕冷，在工作人員細心的培育下，養了許多牡丹盆栽……
原本，我是想去杉林溪的。
今春賞過阿里山的櫻花──還趕上了盛開最美的時候──心滿意足；
但聽聞杉林溪的牡丹花訊，還是很心動，
有花堪折直須折，基於愛花愛地球的理念不折花，也該好好欣賞呀
更何況，歐陽修也說：「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東風容易別」
最後一場春之饗宴，我是一定要赴約的
只是，我從未去過杉林溪，不知交通狀況如何？會不會很遠啊？
自然科學博物館也展牡丹，從杉林溪借來的盆栽──就近到科博館賞花吧！
回到台中，不喜歡開車，喜歡搭公車。走在大馬路上，忽然發現：
多出了好多我不認識的公車，什麼68號72號83號……
也不知是開往那裡的，我只敢搭自己熟悉的公車。
到了科博館，意外的趕上了楊亞祖貝童的攝影展──從空中看地球
從演化大道到科博館廣場，共一百五十幅，全是原版作品
每一幅都傳達了楊亞祖貝童對地球的人文、生態的關懷
每一幅都附上經緯度座標──這是為了紀錄地球的歷史
地球的生態急劇變化著，他日若有人在同樣的地點拍照，可能是不同的景觀
溫室效應可能使冰山崩解、使冰河融化；美麗的加拿大森林，秋天滿山紅葉
也許幾年後，也會逐漸變少，甚至消失不見。
砍掉一棵樹很容易，以現代的機械砍伐，可能只是幾分鐘的時間
但是種一棵樹卻要幾十年的時間……
他拍攝繁華的大都會，也紀錄最貧窮的難民營
有墨西哥的垃圾堆，也有阿根廷的優質住宅區
其中有三幅是在台灣拍攝的──
屏東的養蝦場、日月潭的拉魯島，還有澎湖的軍事演練
楊亞祖貝童的拍攝理念──不是美，而是忠實的紀錄二十一世紀初的地球。
這個展覽原訂於四月四日結束，後來又延長到十八日，
我剛好趕上最後一天的展覽，聽說，夜晚燈光照耀下有不同的風情
可惜，我看不到夜晚打燈的樣子。
楊亞祖貝童的攝影展是此行的意外收穫，我的主要目標是植物園裡的牡丹
隨著導覽人員的引領看完攝影展，我聽到一對帶著小孩的父母的對話──
「蝴蝶館在另一邊，還要過馬路……」
什麼時候科博館又多了一個蝴蝶生態區？我快走兩步追上導覽員，向她請教。
「這裡只有植物園，並沒有蝴蝶館……」導覽員以狐疑的口氣回答我
我卻恍然大悟的叫嚷：「啊！原來如此，熱帶溫室前面有一隻大蝴蝶……」
導覽員也發出恍然大悟的喟歎：「啊！原來如此，常有遊客問我蝴蝶館在那裡，我都覺得很困惑，科博館並沒有特別設立一個蝴蝶生態區，怎麼會有蝴蝶館？我現在知道了……。」
不過，牡丹花不在「蝴蝶館」裡，那是熱帶雨林溫室，容不下牡丹花
可是想看牡丹花，得先到「蝴蝶館」前的售票亭買票，很便宜，二十元而己
拿了票，再走回角落的小花房，門一開，冷氣撲面而來，據說室內只有二十度
牡丹開得如何？牡丹嬌貴，經不起旅途勞頓，
聽說去年四月科博館原有意展出牡丹，從日本引進，幾經波折，全死了
今年的牡丹花是從杉林溪運下來的，已經展出兩週，花都ㄌㄧㄢ去了
大部分的牡丹花都已枯萎凋謝，僅餘文字看板供人想像
繞了一圈，只找到一朵含苞未放，兩朵盛開，一朵半綻
滿園盛開的時候，一定很美吧？必定是雍容華貴……
結論就是──要賞牡丹，還是要去杉林溪；不然，飛到洛陽也可以。
只有四朵牡丹花，能看多久？既然來了，票也買了，四處逛逛吧！
下午過後，太陽露臉，天氣愈來愈熱，最後還是躲進了雨林
熱帶雨林的地下室，有很大的水族箱，裡面是亞馬遜河流域的魚類
最有名的就是身長二尺以上的象魚，下午三點半有象魚餵食秀
兩年剛引進象魚時，我來看過一次，哇！弱肉強食的戲碼活生生演出
小鯽魚倒進魚缸裡，大象魚大口一張，鯽魚就被吞下肚
吃到最後僅剩一隻小鯽魚，輕巧的身影在巨型水族缸裡竄來竄去
象魚體積龐大，迴旋不易，往來追了幾趟漸露疲態
我聽到小朋友喊加油，不知是為大象魚加油，還是為小鯽魚加油
最後，象魚放棄不追了，我暗地裡為小鯽魚感到高興
然而，我沒有高興太久，因為解說員說：
「牠現在吃飽了，暫時不追牠，等牠半夜肚子餓，就會拿牠當宵夜」
又說水族箱裡原本有中小型的魚類，可是到了半夜就被象魚吃掉
補了幾次都活不到隔天早晨，後來就放棄了，因此魚缸內只有大型魚……
今天，再度造訪此處，我發現：裡面有一群小魚，沒錯，就是小鯽魚
怎麼活得好好的，在水底快快樂樂的游來游去？
當餵食秀的時間到了，解說員站在魚缸前，我立刻舉手發問
解說員的說法是──象魚體型笨重，這種游速很快的魚，牠們追不上
在我看來，那幾隻象魚根本沒有「追」的意願，就任憑小鯽魚游來游去
現在象魚餵食秀所使用的魚，仍是鯽魚──冰凍半小時失去活動力的鯽魚
倒進水缸裡，剛好飄到象魚口邊，牠就張口吞下，
不小心漏接了，也不會去追，牠就等著小魚飄過來。
我再一次的舉手發問：「在亞馬遜河沒有人餵象魚吃冷凍鯽魚，
以牠們這種行動力，如何捕食？如何維持生存？」
解說員說象魚會躲在水草裡，等小魚游過來，再一口吃掉。
他說的也許沒錯。但比起兩年前的狀況，
明顯的，水族箱裡的象魚被「馴化」了。
比起十年前，我也被「馴化」了──被資本主義馴化。
解說員認為餵食秀是一場自然生態食物鏈的展示──大魚吃小魚。
但，真實的自然生態，象魚並沒有冷凍鯽魚可吃
呈現在我們眼前的，其實是人類以食物餵食改變了象魚……
原來生物的天性本能是可以這樣被改變的
我不也被改變了嗎？
這些習慣被餵養而失去捕食本能的象魚，若回到亞馬遜河可能會餓死，
我呢？能不能再回到從前，像十年前一樣心滿意足的當一個無產階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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