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第十一天,蘇丹旁邊的座位空蕩了十個晝夜。只不過是蔡凡,區區的蔡凡。
愛情是毒藥,醉生夢死後一樣孤單。蘇丹總是固執地自我催眠。
我沒有喝下毒藥。
電影院裏並沒多少人,蘇丹記得這是她至今第二次來這裏,偌大的螢幕不斷閃過字幕,借著螢幕的螢光,仍可看清些許部分陌生人的表情。蘇丹看了部連她自己也不曉得的文藝片,什麼也好,她現在只不過是想借一場別人的愛恨情仇把自己丟失,她投入的去看一場別人的盛世浮華,忘乎所以的看著,像無助小貓一樣縮在高大的座椅上。
震耳的片尾曲在音響裏輪回,意味著觀眾即將的散場。
蘇丹不會想到她和蔡凡與此同時站在同排,電影院裏還是黑壓壓伸手摸不見的一片,彼此卻能清晰的分辨出對方的臉。他的眼睛怔怔地看著蘇丹,欲言又止。不知道什麼時候,短髮少女冒了出來,手指死死扣住蔡凡的手不肯鬆開。蔡凡的眉頭微微蹙動著。
蘇丹臉上露出猙獰的冷哼,嘲笑自己的一廂情願。癡妄的以為他真的是喜歡她,害得她在自作多情當時蔡凡向她伸出的手是表白。
原來是這樣。
蘇丹呢喃的低語抵不過蔡凡的聽覺神經。蔡凡看著蘇丹步步地倒退,看著她用手把頭髮挽到耳朵後面,看著她莫不出聲的咽喉窒息。蘇丹決絕想要立即離開。隨之,她的跟鞋不穩地掉落,當著蔡凡的面前出醜。她扔掉鞋子顧不上地逃跑,她知道,她有多麼狼狽。蔡凡甩不開他被死扣住的手,他什麼也沒說,也追不回蘇丹。蘇丹赤腳落跑,然後像孩子般坐在公園的千秋上打著哆嗦。
音響裏蕩放出最後一句歌聲:
Good Bye
燈光亮起有好一段時間。僅有兩個人影。
你愛我嗎?
短髮少女首先打破靜謐,這個問題她很早之前就想知道。只是比起受傷,自行毀滅更需要勇氣。她和蔡凡現在究竟算什麼。他說過會愛她一輩子,說過他們有天長地久的永遠,統統是騙人的話麼。
你要我怎麼樣。
咸澀淹滿了眼睛,蔡凡心不在焉的看著她。就當作是她的自言自語也不外如是,蔡凡他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清楚,他眼前的人就是最深愛他的人。可是他既往的沉默比什麼都要可怕,這樣就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的默認。
蔡凡還是撐擔不起,冷氣蕩蕩吐出:我不喜歡你了。
能感覺到短髮少女驚悚了一下的身體,稍微鬆開的手指,然後,越來越遠。蔡凡確實比任何人都要殘忍,他的怯懦往往在為過錯找恰當的理由,也在不知覺地傷害別人。
蔡凡,你以後不會找到比我更愛你的人。短髮少女在崩潰之前勉強拼湊起來的挖苦,歇斯底里的大喊。
這次,蔡凡沒有像以往般,挽留。
或許他們曾經很愛,那麼又是怎樣的暗器冷害了這場烈火。交纏與親吻。淡化之前還未痊癒的傷口,淡化畫面。他們所有重新的記憶都是在床上開始,被深愛的男人壓嘲在身下,委曲求全來負荷著慘白腐爛的愛情,沒有半點馨香的味道,說出來簡直就是恥辱。
下半身留得住的,也只有欲望,而並非愛情。
酒紅色的燈光透射在獨行的影子上,黑色的輪廓尤其明顯。這次,卻少了阻擋黑影離去的別人,那麼,這兩個人,無疑也將錯失。
終於,蔡凡轉學。
蘇丹聽後的反應,內心稍微驚訝,不過很快卻被平復下來。
他們奔於兩地,心裏總是對自己說,沒有什麼的。
一直都是這句自我催眠的話。
然後
半年人間
夏日的雨來得很不及時,蘇丹遲疑一下,還是撐起那把黛藍色的雨傘,依舊是那把雨傘,沒有改變。
很多事情都沒有變過,譬如向北的永無國,向南的迷路森林,又譬如此時的她邁著零碎的步子依舊走在安靜的左邊路道,這條幽幽路,依舊只有她每天都在行走。
很久很久之後,蘇丹停在馬路旁,等待綠燈。
對面的少年注視著她,注視著那把雨傘。
蘇丹抬起頭,她覺得鼻子突如其來的酸澀。紅燈轉走了,她的腳不受控制的站在原地。
少年拉近了和她的距離,試圖牽起嘴角的弧度。
蘇丹勒住唇,不讓眼淚掉下。她說,或許我已經知道仙杜拉斯。
少年的臉像花兒一般綻放。
天空頓時放晴。
她房間泛黃的抽屜裏留著他的冬裝,還有,桌面上他們的一張合照,笑得尤其燦爛。
用指尖劃過可以感覺到塵埃,一點點。
The end
2007年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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