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三年很狂讀了一些心理學的書,有一本提到,當人們遭遇到生命中的重大事件時,很本能的會以從小所看見最熟悉的一種方式來應對,即便是不合理不合用,這方法卻是自己覺得最安全最有把握的,因為事件太過重大,超過自己能力處理範圍,因此也喪失了選擇方法的能力,也沒有勇氣輕易的改變方法,而這方法,通常是來自你的父母,或身邊的重要他人,你早已學好帶在身上,當你後天的自我主張脆弱時,這些原生家庭的模式就竄出來了。
至此我才完全瞭解媽媽,瞭解她這一輩子刻苦自己、扶持家人,背後是怎樣的一顆柔軟的心和深深的愛在支持她,至此,我再也不說大話:「如果我遇到…我一定會…」,我變得謙卑,對於自己未經歷過的事情,再也不預設立場,也不敢給別人亂出主意,再也不拿「道理」去塞給那些徬徨無助的人,轉而較注意情感陪伴的部份,若硬要說從外遇事件中我有什麼收穫?那就是心靈的成長和心胸的開擴吧!
我生命中最嚴寒的一個冬天,因職務之便認識了一位鍾大哥,他慣常悶頭做事、沉默寡言,但不知為什麼總感到他一直在旁邊默默的關心我,由於我正是處在載沉載浮的苦海中,對於外界的任何一絲善意,都會像救命的浮木搬伸手去抓,幾次相談甚歡後,慢慢知道他的背景,他比我年長五歲,離婚約6年,兩個女兒跟著他,一個大二,一個高三,由於好面子,親戚和商界朋友都不知道他離婚,他是個好爸爸,每天出門前要把家裡的食物用品先打點好,晚上不管忙到幾點都會趕回家,當初因為懷疑老婆外遇,一時意氣執意離婚,事後後悔卻不敢承認,只常常把家裡維持得老婆隨時會回來的樣子,例如衣架上還掛著她的外套、浴室裡她的半截口紅、她的衣櫥常換新鮮的芳香劑、年節吃飯時擺上她的碗筷,種種行為讓我覺得不可思議,也因為對這樣的癡人產生惺惺相惜的心,我們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他雖是正人君子,但壓抑了幾年的寂寞突然找到出口,自己也是努力的調適心態,常常把一些警惕的句子掛在嘴上,例如「絕對不要和有夫之婦亂搞」、「我們只是好朋友」之類的,我幾次提醒他不要一直碎碎唸,我聽了不太舒服,他仍然三不五時提出來唸一唸,我只好當做他是在提醒自己。
我們常在一起訴說著對自己另一半的不滿和懷念,也一起為對方的未來加油,我教她如何瞭解女人的想法,他教我如何洞悉男人的另類觀點;他開始為女兒煮東西時也煮我一份,中午帶到公司來給我吃,通常是四物湯或麻油麵線,我們常在附近公園的樹下聊天打屁,消磨掉午休的時間;偶然時間方便,他會開車載我到海邊瞎逛,告訴我他常在某一顆石頭上想念他老婆,還有他常常對著浪花享受無邊寂寞的地方;但通常是我一個人在沙灘上逐浪,他坐在車邊抽煙發呆,因為我們各自的內心世界都太複雜,有時好像須要緊緊相繫,有時卻極須更拉大中間的距離。
與鍾大哥相識的過程,讓我體會了男女相處的奧妙,分寸拿捏之間、心態轉折之間,自有許多與同性完全不一樣的感受,不可否認他帶給我許多快樂,讓我暫時忘記很多煩惱,也讓我體驗了除了自己的老公之外,和第二個男人有心靈相近的感覺,而對於老公的出軌,更能產生包容心,對於他的種種行為更能產生理解,或說,更能理解人性愛恨糾結間的矛盾衝突。
若說因此而證明男女之間有純有誼是太薄弱了,若說沒有日久生情也是騙人的,但是一份感情要不要發生其實決定在你從此要如何看待自己,曾經看過一篇文章說,全求幾十億人口裡面,每個人平均可以找到兩萬人適合做你的終身伴侶,但是「愛上一個人靠運氣,持續愛一個人靠努力」,如果見獵心喜、見異思遷,那你這輩子就有得忙了。要讓一份感情發生並不難,要長久維護住一份感情才可貴。我考慮到自己的價值觀,我不在意別人怎麼看我,但我要自己永遠看得起自己,我要面對任何人都無愧,我也不要老公感覺愧對我,這樣我們兩人才有可能再續未來。
和鍾大哥相識不到一年,一直想努力幫她贏回前妻的心,例如他前妻偶爾會潛回家看孩子,我會教他如何透過孩子向她釋出善意,當他猜到他前妻除夕夜會回來時,把手邊僅有的錢拿去買了一顆小鑽戒放在她的梳妝台前,她果然回來拿走了,可是這樣一來連孩子的紅包都沒有了,我主動要借他孩子註冊費,被他婉拒,開春後他就赴大陸謀生去,從此我們再也沒聯絡過。
朋友一場,我很感謝他曾經陪我一段,或許我也陪了他一段,所幸我們都能發乎情止乎禮,彼此都成為對方心口的硃砂痣。
過去的生活中,我只熟識過老公一個男人,經此我才知道男人有各式各樣,於是我開始閱讀一些探討兩性異同的書籍,例如「男女大不同」、「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為什麼男人不聽女人不看地圖?」、「變化球女人直球男人」…越看越發現學習男女相處技巧之必要性,因為男女的大腦構造和思維模式根本完全不同,然而教育體系卻完全沒有教過,我們只知要用功讀書,然後有一天突然要跟一個外星人相守一輩子,難怪婚姻之路辛苦的多、順利的少!
從書本中我學到了,當男人遇到問題時是不開口的,他像山頂洞人一樣蹲在石頭上,盯著火堆,時候到了,他自會下來想辦法繼續幹活,但女人遇到問題時一定要找人訴說,看見別人有問題時,也要對方說出來好設法幫助他,這時對方如果剛好是男人、尤其是自己的老公,就會招惹白眼、甚至大吵一架,其實一開始雙方都沒有錯,但女人會因為「他竟然不告訴我他的心事」而覺得受傷,男人會為「她怎麼抱怨個沒完」或「她怎麼這麼煩人」而生氣。
至此我完全原諒了老公的沉默,當他不知道如何解決問題時,別以為告訴他一套方法他就會接受(例如「立刻離開那個女人吧!」),他最恨的就是由別人來告訴他怎麼做,尤其是老婆,他寧願把問題冰凍起來,自己慢慢盯著火堆發呆,這時我最好走開去,別給他壓力,否則,他的力氣都用來抵抗來自我的壓力,就沒有辦法處理自己的問題了,等到有一天他想通了,他決定一個方法,他會走到我面前來告訴我,即便這方法可能就是當初我告訴他的,但此時卻才是他真正願意為自己執行的時候,所以,別去推動一個迷失的男人,除非你想把他推出去。
日子過得消沉又無力時,我也曾聽朋友的建議去找諮商老師,第一位老師在聽完我簡單的敘述之後,就告訴我「你們精神上其實已經離婚了!」嚇得我奪門而出,不論她是哪一學派的,這樣的「同理心」只像一記悶棍似的癱瘓我,當時我最須要的,只是支持和關懷,她卻立刻給我宣判。
第二位老師教我思考一些非理性信念,例如:
1. 沒有他,我的價值會不會減少一點?
2. 我只能跟他一起生活嗎?認識他之前我是怎麼生活的?
3. 我有能力(非權力)規定他這輩子只能愛我一個人嗎?
她也教我思考婚姻的本質:
婚姻關係不像父子或母女有血緣關係,它是經由選擇而來的,只比朋友關係更進一步而已,如果有一方決定要結束這關係,這關係就不再跟原先一樣,既是後天的選擇當然有可能改變或放棄,所以一個人的生活重心不應該放在那個隨時有可能變化的關係上,而應放在自己身上,只有自己才是永遠不會改變和自己的關係的人。
她還說先生現在心已經走出去了,如果妳要他自己回來,你就要放了他,讓他真正出去走一回,如果有一天他回來了,他是真正為了你回來的;但如果你緊緊的抓住他,他會因遺憾而恨你,這是你想要的嗎?
現在回想起來,諮商老師說的都對,但以當時的心理狀態卻很難接受,當時只是一昧的害怕,一昧的想恢復一切,任何叫我要等待或放棄的話我都聽不進去,然而一路跌跌撞撞下來,我已經完全相信,有些事情,是非要靠時間不可的,
就像要等待青春期的孩子成熟懂事一樣,只能等,不能靠說理或強灌知識;當一個人想向外探索的心非常強烈的時候,你用任何方法都無法阻止他,唯有等他出去滿足一切、或遭遇挫折,他才有可能回頭;但是在等待的時間中,千萬要穩住心情,做好一切他可能永遠不會回來的萬全準備,並小心不要讓自己成為一個歇斯底里或面目猙獰的人,否則他就一定不會回來了。
這些都是理論,但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分分秒秒都要自己去過,靠自己的多,靠朋友的也不可少,謹慎的選擇益友陪伴,才能安全的走過。什麼是益友?能傾聽的、能陪你逛街泡溫泉的、能鼓勵你的、能守口如瓶不會讓你家的事情變成八卦的、能找你專長的事情讓你忙的、能暫時幫你看小孩的…;什麼是損友?你說一句她就回十句的、幫著你咒罵一切的、願意幫妳去賞狐狸精兩巴掌的、教妳怎麼報復的、幫你預言可怕後果的…;總之,我真的很感謝我身邊的這些朋友,她們尊重我的決定、肯定我、陪伴我,讓我安然的渡過人生的最谷底,也讓我發現,世界上除了他,還有很多人這麼喜歡我、這麼樂意為我付出、而且在我有能力為她們付出的時候,她們給我這麼多掌聲,老天還是對我不錯的。
後記:昨天孩子不在家,我心情好,決定要親手做包子,但天冷發麵難,老公在旁邊一直研究如何用微波爐恒溫發麵,我包好時他等不及就拿去煎成水煎包了。缺乏充分的時間醒麵,每一個吃起來都是QQ的,但兩個人玩得很高興,兒子回來時還是把它們吃光光,外面雖然冷颼颼,家裡卻充滿了溫暖。
發麵,一定要靠充分的時間,靠科技家電、或在廚房中唸咒語都是沒有用的!
第三年,我們從「相見如冰」進步為「相敬如賓」,可以聊一些事情,可以一起去郊外走走,可以在家裡宴客,整個家庭氣氛柔和很多,一度我以為他被我感動,已經結束外遇戀情了,(事後我才得到心得,外遇,是不會因為配偶表現「很好」而結束的。)然而,有兩個跡象顯示他並沒有回頭,一是藏在他車上的神秘手機;一是他話裡常常明示暗示他退休後要去流浪、任誰也找不到他,而且強調他會留錢給我,要我好好照顧自己。
正當我以為我們的關係漸入佳境,我很辛苦的用一根細絲一寸一寸的把他的心往回拉,而他也一步一步的配合著靠向我時,這些要離家出走的話卻時不時的跳出來傷害我,它總不忘提醒我,我和他是沒有未來的、我的老年是孤獨的、他現在是暫時在這裡的;每說一次我就受傷一次,因為我總是在氣氛很融洽、雙方有說有笑的情況下才會談到未來,而他總是緊緊的防衛著不讓我有一絲幻想,總是一次次打破我對共渡白首的期待。人心是肉做的,這樣的慢性凌遲我實在無法抵擋太久,有一天我決定不要再忍受了,我用柔柔的語氣告訴他說:「X先生,你不必一直提醒我有一天你要走,門在那邊,你要走的時候再知會我一聲就可以了,只是希望你想清楚今天你為什麼沒有走?也許你自己也搞不清楚你真正想要什麼?你還留在這個家是因為你自己想留下來,可別賴我拉住你,今天你沒走,明天或明年你為什麼就會走?等你想清楚了告訴我一聲,但是在沒走以前,請你閉上嘴巴大家好好的過日子,免得我整天被影設妨害你的自由,聽起來非常不舒服。」從此他真的不再說了,而我也學聰明一點,再也不跟他談未來,免得給他機會再揭我的傷口。
一直在想他為什麼要堅持「將來去流浪」這樣的說法呢?「將來」是指多久以後?「流浪」身邊有沒有女人?或許他只是在懊惱自己真的沒有辦法放下世俗的一切,而畫一個未來的餅來安慰自己;或許他是當初自己說了一些狠話,如今面子掛不住,而畫出一些願景來強調自己那時並不是一時糊塗;或許他想藉這個宣示來模糊當初他想棄我而去並不是為了那個女人;這些猜測我不可能從他那裡核對答案,因為這個不成熟的大孩子真的連自己都搞不清楚,我如果去逼問他,只會得到他更防衛性的虛擬回答而已。而且,一種宣示說多了,變成趕鴨子上架,非去執行不可;如果可以沉封起來、漸漸被淡忘,我才有扳回一城的機會。唉!說來說去,還是為了他的面子問題,就讓到底吧,從此再也不給他機會提起未來了。
至於我自己的未來,現階段已有了一些排序,旅行、工作、金錢、房子、休閒、養老等,「他」,還是排名在很前面的,不過一切都是變數,人生沒有永恆,這是我學到的,而我,再也不會害怕了。
家庭生活已漸漸恢復平靜,,表面上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其實我內心暗潮洶湧,那支藏在他車子裡的神秘手機像芒刺在背,時時的刺傷著我,而我卻又不肯迴避讓它刺傷,一次次我去翻閱它,一次次中箭落馬,剛開始看完後會手腳發軟、心跳加快、全身虛脫,漸漸變成造成胃痛而已,到最後看完竟然只是罵一句三字經,幸好我還可以克制不去對他發作,否則就可能永遠看不到了。我為什麼還要自討苦吃一直去看?因為我要確實掌握真實狀況,我想知道裡面有沒有提到吵架分手的簡訊?我想從內容判斷他們觸到我的底線沒?有我想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而說穿了,我真正想看到的是「日期距離稍微遠一點的通聯記錄」,而失望、失望、再加失望,一度我以為這事情再也永遠沒指望了。
看心理學方面的書,讓我瞭解外遇演進的流程和統計數字的結果,看兩性方面的書,讓我瞭解男人的想法、動機以及女人的因應之道,而看宗教方面的書,讓我心情平靜,對一切逆境安然以對。剛讀到「境隨心轉」這句話時,覺得根本是在打高空,個人的力量怎可能改變環境?更不可能去影響他人!
我的心思被那個女人和那支手機霸佔,成天像飛舞的蒼蠅似的揮之不去,下定決心要鏟除這個困擾,但又沒有能力去改變別人,只好從修自己的心做起,我告訴自己一切都過去了!老公已經回來了!那支手機也許不在了,表示他們已經不再聯絡;也許還在,表示他們只是好朋友;我再也不想這件事了。
這樣努力了約半年,念頭真的越來越淡,老公也越來越可愛,去年夏天,他換了新車,我沒再去車上找過,就當它不存在了。自從去年12月開版以來,偶而想知道進展會去偷打那個神秘號碼,發現從來都沒開機,這當然是值得放鞭炮的現象。元旦,他帶我去看車,也幫我訂了一部跟他一模一樣的新車,還說過年要帶我出國去玩。
也許真的是境隨心轉,我的心放下了,他的心也跟著變柔軟了,有些問題我們永遠不該再去碰觸,有些真相我永遠不可能知道,我們也永遠不可能回到過去那兩小無猜的關係,但是我願以更寬容的心、更多元的角度來看待兩人的關係,婚姻、昏因,多少人執著在這個死胡同裡,爭道理、爭權益、爭一個心態平衡,卻很難跳脫開來,純粹以「你」、「我」的角度來處理。當事情只聚焦在「你和我」時,你會很清楚行動目標,其他的旁支末節就變得一點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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