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社會,本身就是一個充滿關係的群體.
他是人,來自人群,卻討厭關係. 一切關係對他來說都是限制,束縛,傷痛和失望的來由.
他認識很多人,但他不界定這些人為朋友,他稱之為相識. 朋友是一種關係, 他不喜歡. 再要好的”相識”也只不過是相識. “嚴格來說相識也是一種關係啊!” 我常挑戰他. 他總是搖搖頭,說我不明白. 我覺得他有點自欺.
我和他的感情很好. 我們每天通電話,地北天南,輕談淺酌. 我們每個週末都見面, 到海邊聽濤拍岸;到遊樂場狂歡;陶醉於咖啡館裡的咖啡香;享受郊外陽光的溫暖. 遇上長假期,我們會一起計劃遠距離旅行,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洗滌繁囂所帶來的疲憊. 有些時候, 我們會因為意見不合互耍脾氣,不揪不睬(不過總是他屈服的多). 更多時候,我們心靈相通,一個交換的眼神便透視對方想什麼需要什麼.
記得有一次,我為了要趕論文而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導致身體抵抗力急速下降而患上重感冒,肺部更受到輕微感染而不能上課. 他自己也有大堆論文功課要準備,但他卻每天伴著我,一下課就來探我,幫我整理論文中未完成的部份,陪我去看醫生.到我痊癒的時候,他足足輕了五公斤.看到我擔心的臉,他還安慰我的笑說: 快過打針減肥!
又有一次,那一年他拿到了獎學金,可任意挑選一個歐美國家作交換生留學一年. 得知這個消息的我替他高興得說不出話,卻在機場送機時因不捨而哭了出來. 雖然只是短短一年的時間,我還特地多找一份兼職,節衣縮食儲錢過去陪他過生日.
在別人眼中,縱然奇怪我們似乎太相敬如賓,連手也不拖一個,還是會覺得我們是一對很要好的戀人.
但是,我們只是“相識”的“關係”.
直到有一天,我發覺自己對他所付出的感情已經多得連自己都不能承受時,我問了一個令他很敏感厭惡的問題.
“你對我太好了.”我說.
“嗯…”
“……”
“有事想說?”他問.
“我們這算什麼……關係?”
“……” 他眉頭逐漸收緊. 然後他望著天空,呼出一口長長的氣. “現在,不好嗎?”
“我可以選擇嗎?”
他不語.
我的眼淚在臉龐上肆意奔走. 我知道,我們之間沒有關係.
已經再沒有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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