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遺失了手機今天要補辦,出門時已經下午四點,距離中華電信關門的時間,還剩一個小時。我快步的走著,迎面而來的是一個老先生,雙手拄著ㄇ型的輔助器,吃力的走著,他滿臉通紅問著我:小姐,公保大樓怎麼走?心裡想,這裡到公保大樓,等於從宜蘭市要到員山甚至更遠,並且還要過一個車水馬龍的華江橋,不要開玩笑了。他說他已經從亞東醫院走來,沒關係。
天啊!這是多遙遠的路程,開車少說二十分鐘。阿伯一直堅持要用走的,連我帶他去坐公車,他都不要,因為他中風行動不便,顛簸的車子,讓他頭痛不穩,下車還會被司機趕,很危險,上次一次搭公車,還不小心腿受了傷,所以還是堅持走路比較穩當,加上身上的錢已經在來亞東醫院時,坐計程車花掉了,還說早知道要用走的。
可是路真的遠,我說要陪他坐公車,他也不要,謝謝我這麼好心,他只要知道回台北的方向就好了。他說他住高雄岡山,是獨身仔,沒想到要存錢,也沒有健保卡,靠打零工過日子,因為來台北中風倒在路旁,被台北市政府安置在一個天主教的機構,他現在出來,是想到亞東醫院找朋友借錢回高雄的家,可是朋友都避不見面,只好再用走的回去,順便去公保大樓拿中風的藥。我看他腳指滲著水,問他是否有傷口,他點點頭說爛了兩、三個,再不開刀就要截肢,他以為我也是醫生,一直跟我說:失敬、失敬。
他不能坐公車,也不願我叫計程車送他回去,就這樣固執的往前走,我實在不放心,於是牽著他的手告訴他:阿伯,你這樣自己走,走到天黑可能都還走不到,而且放你一個人走,我會一直掛心,晚上我會睡不著,這樣好了,要不我送你去板橋車站,或者讓你坐車回安養處?這時他的眼眶泛紅說:不認識不能讓我破費,他這一路走過來,別人都只是報路給他走而已,或者不理他,都沒有人像我這樣關心他,我看他滿臉通紅,手又撫著胸口,氣又上不來,趕緊幫他順順背,安慰他不要想太多,趕快回家把病養好才是。
我一邊拉著他的手,一邊往馬路的方向招計程車,這時他嘆口氣跟我說:小姐,你真好,我有話想跟你說,希望你不要認為我教壞你,有時候父母親不見得是對的。我是獨子,曾經結過一次婚,當時我夾在婆婆媳中間,很難做人,當我們要搬出去住,所有的親朋好友都說我不孝,爸媽也威脅我,要老婆還是要爸媽,說什麼老婆可以再娶,爸媽只有一個,所以我就和我老婆離婚了,在那個年代,只要離婚的,人家也不要嫁給我們,所以我就獨身到現在,如果我有小孩,現在應該三十幾歲了。
於是我問阿伯今年幾歲,他說六十三歲屬狗,小我父親一歲,我安慰他說,你就把我當成你的女兒好了,現在聽我的話,趕快回家。他也被我的固執說服了,執意問我該如何還錢,我說老天會幫你還的,他不要,他想要知道我住在哪,因此我比了我家的方向,告訴他我姓謝,鼓勵他說,如果你腳醫好了、身體健康了,隨時歡迎你來找我。他握著我的手,一直告訴我是個好女人,好女德,一定會找到好人家,依依不捨的坐上我為他招來的計程車,離去前給他一千元,囑咐司機老人家中風,請小心點,就這樣他消逝在我的眼前。
阿伯姓陳,住在高雄的岡山,高雄工專畢業的喔。當他跟我說故事的時候,我覺得只有感嘆,我想他一定很愛他的太太,只是在不能做自己的年代裡,他一定承受巨大的壓力,才會痛下決定,可是誰也沒料到,幾十年後的他活得不快樂,這些當初逼他就範的人,是否能為阿伯過接下來的人生呢?反觀自己活在這個年代是幸福的,可以愛自己、愛別人,可以追求自己的理想,這就是所謂的”自由”。
所以我現在能體會你說的自由是什麼。
有人說:「我知道我的人生,到最後一定只剩我一個人走,我要讓自己快樂,過我想要的生活。」而我還要愛我想愛的人,如果對方也愛我,那就相愛吧,如果不愛,那也無傷,至少我對得起我自己。
如果你想做什麼還沒做,就去做吧,那怕是惦記著某個人、某件事,如果還有機會,就鼓起勇氣去做吧,不要在意別人怎麼想。 ~雅芳 2008/4/29 pm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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