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mypaperimg.pchome.com.tw/newroot/a/v/avdance/content/20030410/17/2627801.jpg)
姚偉
《一場唯美主義的敍事》
這個春季,四月,幾乎所有的美麗都繽紛而至,你期待中的,和你不曾期待的。
幾乎所有的美麗都繽紛而至――在完成一場春之祭奠之後;樹綠了,花了,第一場春雨,已經落下。當所有的美麗都紛冉而至將你圍繞,有時候你會真的很感動,而有的時候,你也會麻木也會疲倦也會招架不住。前天,我想我是在一種麻木中走入吉塞爾的劇場的。這實在是我不太願意卻也沒有辦法的事情。
然而還是被感動了,被這樣一場唯美主義的敍事。
就好像有時候,回憶正像一根纜繩,每當你想要遠離,又將你牽得很緊,拽的很疼。不知是什麽,在我又快要麻木的時候,逼迫著我想要述說點什麽――不管我將會怎樣的匆忙,懷疑,言不及義。此時,窗外夜色正濃。
那夜,哦,也就是前天晚上,也許是注定要遭遇戈蒂耶。中場休息時瞥了一眼節目簡介,看到"19世紀法國浪漫主義詩人戈蒂耶,從海涅作品描述的一個民間故事中得到啓發,構思了一部舞臺劇《吉賽爾》。"正好這次一起去看演出的是一位法語系的朋友和一位法國朋友,馬上指給她們看,於是大家一起對戈蒂耶都很感冒。戈蒂耶(THEOPHILEGAUTIER),19世末歐洲唯美主義運動的最初的提倡者,後來得到波德萊爾,福樓拜,馬拉美等作家的發展,其廣泛的呼聲變成了L’ARTPOURL’ART(ARTFORART’SSAKE)D―爲藝術而藝術的口號。英國的WALTERPATER與OSCARWILDE後來都是直接受到了GAUTIER的影響。
非常巧,後來看完演出比較晚的時候去跑步,在回來的路燈下,法語系的朋友展開剛剛拿到的現在正在北大進行的一個比較文學會議的發言稿,裏面就剛好有引用戈蒂耶的一首詩:
我所鍾愛的少女在中國
精美的細瓷裝飾她的樓閣
她陪伴著年邁的雙親,依偎著黃河
身邊有鸕鷀飛起又飛落
有人說,所謂唯美,那是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王爾德般的眼神。而在GISSELLE的敍事中,我仿佛看到了這樣的一種眼神,深邃又縹緲遙遠,帶著誘惑又是那樣的清白無辜,痛切,燃燒著至情與些微的疲倦與絕望的美――第一幕中美麗的田園,純潔的少女,如詩般的愛情,幕終時狂亂的回憶,第二幕中SUPERNATURAL的超驗世界,帶點陰森的豔美,因生死兩隔的淒絕至情而顯得益發的絕美。很多時候,我分明看到王爾德寫的那只夜鶯,在清晨到來之前,將荊棘插入自己的胸膛,唱出最哀婉狂亂又美麗的歌,終於用自己的血爲自己心愛的少年染出一支紅紅的玫瑰。不被這種眼神灼傷,或者,不在這種眼神裏溺水,我想,終究是很難的。
我看的那一場是由王啓敏來出演吉賽爾。王啓敏是那麽瘦小,很適合演純潔,可愛又至情的少女。因爲特別瘦小,王啓敏演的吉賽爾惹人愛憐,第一幕快要終了的那一段舞啊,跳得我心都要碎了。這時相戀時的音樂主調又複響起,而舞步卻已變的怎愴然。而當她回憶起最初曾經用花朵來占卜愛情的時刻,我終於淚如雨下。第一個花瓣,愛你,第二個花瓣,不愛你,愛你,不愛你…一切都無法挽留,所有的花瓣如雨飄落風中D―無奈是一朵花,每一朵花瓣都變成一個"如果"。
如果你怕心碎,一定不要用花瓣來占卜愛情。
仿佛所有的悲傷,都隨著第一場幕落時分決提了。到了第二幕,這樣的故事太悲愴,我已無力被感動了。我無力被感動,因爲我不能也不忍設想那會是怎樣一種情感。我只能也只願木然。就像冥界的吉塞爾,任多少愛意多少酸楚多少委屈也只是平靜極了的憂鬱。我於是想,如果能夠袒露悲傷,也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第二幕的記憶,怎麽都是那輕飄的托舉,吉塞爾連同她的白紗裙,在空中飄過來,飄過去…王啓敏演的吉塞爾顯得是那樣輕飄,仿佛隨時都會化入空氣中一樣。我後來對好朋友說,我明白爲什麽我們有個詞叫"羽化成仙"了。
比較晚的時候,像每晚那樣出去跑步。好朋友說我今晚看起來有些憂鬱,我就開玩笑張開雙臂,說:BONJOUR TRISTESSE(你好,憂愁)。班駁的樹影一如往日映滿二體西側的牆。跑到那裏的時候,我用法語背出了我的好朋友也非常熟悉的《小王子》的一段:
"有一天,我看了四十三次日落。"
"你知道…你特別悲傷的時候,就愛看日落…"
我問小王子,有著四十三次日落的那一天,你很悲傷嗎?
而小王子沒有回答。
夜裏的湖,湖邊的樹,燈影,總是美到想讓人流淚。波平如鏡,讓人真想就這麽走上去啊。站了一會,有眼淚流下來,不爲什麽,真的。我想,僅僅是因爲湖裏盛不下的,跑到了我的眼睛裏,我的眼睛裏盛不下的,讓它回歸到泥土裏。
哦,我看的那場吉塞爾,也許不是最完美的。但是我也很喜歡王啓敏的演出,而且,這場吉塞爾,連著這樣美好的夜和我的一些春天的情緒。而且,你看,今晚我還能借它灌灌水啊。是的,我看的那場吉塞爾,未必是最完美的,但那是我的麻木我的感動我的淚水我的湖邊的夜晚我的春天,我的吉賽爾。
我又想起吉塞爾第二幕中那飄然的托舉,吉塞爾連同她的白紗裙,在空中飄過來,飄過去…仿佛可以隨時消失在空氣中一般…不知爲什麽,這個春天,這個四月,我有時會感覺自己好象在墜落。也是那樣的輕飄無迹。墜落,象一片樹葉,象一瓣花,象一顆星星,墜落進一種情緒,墜落進一種情境,墜落向你們,無所憑依地墜落向你。因爲你們,因爲你,我願意相信,墜落的過程,叫做——幸福。
第一場春雨已經落下。樹綠,花開,這個春天,這個四月,是一場預謀中的唯美主義的敍事――不管一切是怎樣的匆忙,懷疑,言不及義。不管最後春是否依然要歸去,不管,我們是否終要和這個春天相互背棄。這個春天裏,你終於淚如雨下,因爲幸福,抑或傷痛。美麗,和憂傷,就這樣泛濫成災。在這個四月,墜落向你。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