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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雅樂舞蹈相對稱的是伎樂舞蹈,二者構成為我國樂舞藝術的重要兩翼。伎樂舞蹈,是一個很寬泛的概念,舉凡古代社會中除雅樂舞蹈之外,種種由專業藝人表演的觀賞舞蹈,例如秦漢的甬抵百戲、散樂雜伎,隋唐的九、十部伎,坐、立部伎,宋代的隊舞等等,都可以歸納在這個範疇之內。
伎樂舞蹈由專職的樂工舞伎表演,由於所表演的主要是供人觀賞的娛樂性舞蹈,因此盡管在樂舞文化發展歷程中起著難以低估的作用,代表了我國古代舞蹈所達到的藝術水平高度,而且事實上在很長一段歷史時期內居於我國樂舞的主流地位,但它一直受到社會的歧視、賤視,表演這類舞蹈的伎工被鄙視為雜戶、賤民,而處於被奴役、受壓迫的地
位。
伎樂淵源於奴隸社會中的女樂──也就是樂舞奴隸,她們是繼巫而起的真正專業歌舞藝人。據說夏朝開國之君啟,即已在宮殿中“萬舞翼翼”,末代統治者桀已有“女樂三萬人”。到商殷末世,樂舞享受的規模更大,女樂充盈宮室,經常在“酒池肉林”中,作“北裏之舞,糜糜之音”。正是這些專事歌舞的女樂,創造了奴隸社會中燦爛的舞蹈藝
術,使舞蹈擺脫了原始狀態而日趨完整精美。但她們的身份仍是處於社會最低層的奴隸,和其他奴隸一樣,奴隸主可以任意買賣、饋贈、甚至處死、殉葬。現已發現的殷商奴隸主大墓中,常有精美的樂器、舞具和隨之殉葬的樂舞奴隸屍骨。這累累白骨就是生活在奴隸社會中女樂們悲慘命運的見證。
到周代,女樂活動更加普遍。東周時的禮崩樂壞,周王室的政治勢力衰微固然是主要因素,但在審美領域裏,與雅樂相對立的女樂(與古樂相對又稱“新樂”)的興起,實在是起了摧枯拉朽的作用。當時,據史書所載,女樂倡優已遍及諸侯後宮,佔據了表演舞臺的中心。偉大的思想家墨子揭露當時社會上,王公貴族們為了樂舞享受,不惜加重盤剝萬民,“以為大鐘、鳴鼓、琴琵、竽笙之聲”;宮廷豪門內供養著大批不能穿粗衣吃粗糧的樂工女伎。從另一側面反映出當時女樂之興盛。(見《墨子‧非樂》)在一件傳世的戰國畫像銅壺蓋上雕有一位揚袖起舞的女樂形象,她高髻長袖,情意綿綿,大有乘風欲去之勢。另一件燕樂漁獵紋銅壺上雕有一位正在擊磬表演的女樂,兩袖輕
舉,體態婀娜,極為生動。它使我們看到了三千餘年前女樂的美妙舞態。
漢代是伎樂大發展的時期。漢代作為我國舞蹈史上的一大高峰,主要就表現在伎樂的繁榮上。這一時期出現了一些新的表演形式,如著名的角抵百戲、相和大曲;一些著名的舞蹈節目,如《盤鼓舞》、《巾舞》、《巴渝舞》;一些在歷史上留下了姓名的樂舞伎人。這些都標幟著我國的樂舞文化已進入了繁盛期。
留下姓名的伎人中最著名的恐怕要數趙飛燕了。她原是陽阿公主家的女伎,後被漢成帝看中,迎進宮中封為婕妤,最後竟貴為皇后。傳說她之所以能得漢成帝寵幸,主要依憑的就是她出神入化的舞技。史書上說她“身輕若燕,能作掌上舞”,可能有些誇張,但她舞姿的輕盈美妙,確是史書所公認的。河南鄭州出土的一塊漢畫像磚上描繪一位女伎
兩袖飄飛,一足點地,一足抬起,似正騰空而起,動感極強。更巧妙的是,畫面的左上方有一只正凌空飛翔的燕子,無疑這是畫家在告訴觀者:這位舞伎正是身輕若燕的舞蹈高手。看來,“輕”確是漢人對舞蹈美的普遍追求。
漢代另一位登上后妃寶座的女伎是漢武帝時的李夫人。她出身於倡伎之家,哥哥就是著名的音樂家李延年。傳說李延年有一次在武帝酒宴前表演,且舞且歌:“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武帝聽後問道:世上難道真有這樣的絕色佳人嗎?平陽公主告訴他:李延年的妹妹就是這樣一位
“妙麗善舞”的女子。於是一位倡家之女,一躍而貴為夫人,在歷史上留下了她傳奇般的名子和事跡。當然,她們只能是極個別的“幸運兒”,那些身懷絕技、對漢世樂舞文化做出重大貢獻而連姓名也未能留下的樂舞伎人,比她們不知要多出若干萬倍。
漢代,整個社會已進入封建時代,然而樂伎仍處於奴隸地位,任人生殺予奪,仍無起碼的人身自由。樂舞伎這種卑賤地位,終封建之世也沒有根本性的改變。漢代社會已不再用生人殉葬而代之以“俑”,漢墓中有大量樂舞俑和樂舞畫像磚(石)出土。它們直觀地展示了漢世樂舞伎人的風彩,也揭示了他們的悲慘歷史命運。東漢末,挾天子以令諸
侯的曹操,在鄴城(今河北臨漳縣西南)修建了銅雀臺,臺上養有專供侍宴觀賞的樂舞伎。曹操死後,這些伎人就遵照遺命被幽鎖在銅雀臺上,每月初一、十五還要向他的靈位呈歌獻舞。風華正茂的妙齡少女,卻要倍伴亡靈消磨青春,虛度一生。高臺沉沉,悲風習習,其生不如死的苦況是可想而知的。唐代詩歌中有不少詠銅雀伎的篇章,其中一首這樣寫道:
歌聲嗚咽,喝不盡無限怨屈恨,
舞袖沉沉,凝聚著滿懷愁緒。
暮色籠罩著西陵,
那就是伎人們悲傷欲絕的時分。
這是千萬樂舞伎人的血淚控訴。
盛唐是我國舞蹈發展史上的黃金時代,也是伎樂舞蹈的全盛時期。當時,能歌能舞的樂伎遍及社會各階層,宮廷有宮伎,軍營有營伎,官府有官伎,私家有家伎,蓄伎之風盛行。多者成百上千,少者數人、數十人,如詩人白居易,晚年家居,還養有家伎小蠻、樊素、紅萼、紫房等人。
隋唐燕樂(泛指宴享娛樂的歌舞)標幟著唐代樂舞文化的高峰,主要就是由樂舞伎人表演的。其形式品種之豐富,技藝之高超,隊伍之龐大,以及在社會上流傳之普遍與深入,都可以說是既空前又絕後的。
《新唐書‧禮樂志》載:唐朝盛時,隸屬宮廷樂舞機構太常寺和鼓吹署的樂人、音聲人、太常樂戶子弟等樂工舞伎總數竟有數萬人。開元二年,唐玄宗把演出燕樂的伎工從太常寺分離出來設立了內教坊,又在長安、洛陽兩地設置了四處外教坊。另外,宮中還有特選的尖子三百名,由玄宗親自參予培訓排練,人稱“梨園弟子”或“皇帝弟子”──
這也是我國戲曲界習稱“梨園行”,演員稱“梨園弟子”的由來。
宮廷燕樂所表演的節目主要有九、十部伎,其中除繼承中原傳統的《燕樂》、《清商樂》,大多是來自外地、外族的樂舞。如《西涼樂》──來自西涼(今甘肅敦煌)。《天竺樂》──天竺即今印度。《高麗樂》──朝鮮傳入。《龜茲樂》──古龜茲國,在今新疆庫車一帶,是唐代最盛行的舞種之一。《安國樂》──今烏茲別克布哈位一帶的樂
舞。《疏勒樂》──傳自今新疆喀什一帶。《康國樂》──古康國,在今烏茲別克撒馬爾罕。《高昌樂》──今新疆吐魯番一帶的樂舞。從這些樂舞的傳入地區可以看出,大多來自古西域,這和唐時絲綢之路的繁盛是分不開的。這些樂舞不僅供燕享娛樂,也有顯示國威的典禮儀式意義。
娛樂性更強的是坐、立部伎和歌舞大曲。
坐部伎在堂上演奏,規模較小;共六部。立部伎共八部,在堂下表演,規模較大。主要節目有《破陣樂》、《慶善樂》、《聖壽樂》、《鳥歌萬歲樂》、《龍池樂》等。《新唐書‧禮樂志》載:太常(主管樂舞的大臣)考核坐部伎,不合格的轉去立部,立部也不
行,就送去學雅樂。可知坐部伎人的藝術水平是最高的。
歌舞大曲是唐代新形成的一種集器樂、舞蹈、歌曲於一體的大型表演形式。其中主要以中原傳統樂器演奏、風格較清雅的作品又稱法曲。唐代大曲數量很多,僅留傳曲名於後世的就有六十多個,著名的有《涼州》、《甘州》、《劍器》、《柘枝》、《綠腰》、
《薄媚》、《春鶯囀》、《雨霖鈴》等。其中的代表作,就是《霓裳羽衣》。《霓裳羽衣》屬大曲中的法曲類,關於它的產生,有不少美麗的傳說,有一則說它是唐明皇從月宮中偷記回來的仙樂,足見人們對它的喜愛和讚賞。唐代著名詩人白居易在名篇《霓裳
羽衣舞歌》中對它作了詳盡的描繪:
輕盈的旋轉像雪花飄舞,矯捷的前行像受驚的遊龍。垂下的雙手像柳絲那樣嬌美無力,舞裙斜著飄起時仿佛白雲升起。畫眉流盼說不盡嬌美之態,舞袖迎風飄飛帶著萬種風情。是上元夫人(道教中的女神)招來了仙女萼綠華,是西王母揚袖送別仙女許飛瓊。 快節奏的第十二遍舞曲繁富華麗,就像跳動珍珠搖擊玉片一樣亮麗清脆。舞罷時像飛翔的鸞鳳收起翅膀,舞曲終了就像一聲長長的鶴鳴。
通過這些生動傳神的描繪,我們不難想見《霓裳羽衣》高雅脫俗的風姿神韻,以及舞伎們美妙高超的舞技。
唐代社會廣泛流傳的伎樂舞蹈還有健舞、軟舞兩大類,其中也不乏世代傳頌的佳作,如健舞類的《胡旋》、《胡騰》、《劍器》、《柘枝》,軟舞類的《鳥夜啼》、《蘭陵王》等等,都以其不同凡響的表現為人們所銘記不忘。
唐代伎樂以其驚人的創造力在當時社會生活中造成了廣泛的影響,以致在唐代各種文藝作品──詩歌、傳奇、繪畫、雕刻……中留下了光彩照人的形象,栩栩如生,至今還給人以極大的美感,為今人所欣賞、所神往。
唐代眾多的詠舞詩中,最為人所熟知的當推大詩人杜甫的《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詩人以神來之筆,通過一連串激動人心的比擬,寫出了公孫大娘舞劍器時青山低頭、 風雲變色、矯如龍翔、光耀九日的逼人氣勢。這首詩和上引白居易的《霓裳羽衣舞歌》,堪稱唐代詠舞詩中的雙璧。
唐代末年,伎樂花期已過,宋代雖仍有發展,如宋宮廷中的“女弟子隊”、“小兒隊” 表演的隊舞,但規模和節目之豐富多彩,已不能和唐代相提並論;社會上也還有官伎、營伎和家伎,但也遠遠比不上唐代的聲勢和影響了。“女樂餘姿映寒日”,伎樂舞蹈已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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