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寫作私淑班

22,042愛的鼓勵 66訂閱站台

     週末傍晚，我把鋁梯打開，放在日光燈下，浴室的地板有些不平，一步步往上爬時，有點搖晃，父親扶著梯子提醒我要小心。浴室的燈壞了，半個多月以來，父親都開著浴室的門藉著外頭的微弱燈光洗澡，想像著那艱難的情況，心裡充滿了疑惑，一定要等到我回家嗎？為何不趕快換一換？我問母親。你爸眼睛不太好，浴室裡又暗，但主要是懶啦。母親還抱怨說，要不是她不夠高，早就換好了。

　燈的位置頗高，坐在鋁梯的頂端還是搆不到燈管，我緩緩地站起，保持穩定，終於搆到佈滿灰塵的燈罩。兩個十字的塑膠螺絲鎖住燈罩，徒手拆卸十分不易，我只好爬下鋁梯，到一樓拿螺絲起子。想來，這樣上上下下，連我都怕摔倒，難怪父親遲遲不換燈管。取下燈罩交給父親，從上而下我看著他有些無神的眼，這幾年父親真的改變許多了，以前烏黑的頭髮，現在有一部分轉為灰白了，由於體型發福，動作也遲緩許多，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可以靈活帶球過人再跳投的父親了。

　換上新的燈管之後，我請父親打開電源開關，但燈還是沒亮。怎麼會這樣？父親問。我想應該是啟動器的問題，於是大喊詢問母親家中是否有啟動器，父親雙手緊緊扶著鋁梯，似乎怕我跌下來。此情此景以前見過，坐在鋁梯上的是父親，我則在下方仰望著，等待他修好那日光燈，那時候的父親能解決所有疑難雜症，扛書桌、通馬桶、修腳踏車都難不倒他，沒想到現在居然也需要我的協助。想著，我忽然覺得有些惶恐。

　我已經長大，必須面對人生的種種難題了，但我常認為自己還沒準備好，還是希望能當個孩子，躲在父親背後等著他告訴我事情的解決方法。可惜，這終究是個虛妄的期待。看著燈管與啟動器，我替自己打氣，你一定沒問題的，就從修燈管做起吧，一步一步地讓自己成為一個可以讓父母依靠的人。

　換上母親拿來的啟動器，再度打開開關，嘩，白光從燈管中流瀉而出，照在我們三人的臉上，整個空間又再度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