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寫作私淑班

22,042愛的鼓勵 66訂閱站台

     最初的庭院據說是竹籬笆，我只記得是朱蓳圍成的。父親休假時，庭院內總是煤球紅熱，上午，他擀著麵糰，蒸籠有饅頭包子香味溢出。午後，把大水盆拿出來，母親幫我們洗澡洗頭，然後我可以拉個小板凳，坐在庭院裡，讓太陽公公曬乾我的短髮。

　總愛去追想，即使僅剩餘一點當年記憶。

　不知何時，竹籬笆變成水泥牆，還要在牆上種植碎玻璃，有些鄰居是裝繞一圈一圈的鐵絲網，都帶著尖銳的刺，大人說這是防範小偷的。小小年紀不懂那些，我只喜歡院子裡的陽光，在柔軟光線下玩水，母親把棉被曬在庭院裡，這樣棉被就會有陽光的味道。父親把蒸籠移到廚房，香味從後面漫飄到客廳。

　疼痛的記憶總是最深，卻不記得是什麼原因。姊弟妹三人是輪流的挨罰，應該是很不乖的，恆常晚上被母親處罰跪在院子裡，不准進屋睡覺，若情節嚴重還會被趕到家門外面，一片漆黑的夜，大家都睡著，經常我們的啼哭聲引來隔鄰阿姨為我們求情。

　漸漸長大，院子裡蒸籠不再有包子饅頭香味飄出，庭院逐漸寂寞，只剩腳踏車停放，大水盆閒置，衣服也晾到二樓陽台了，還好仍會曬曬棉被。父親栽種一些盆景，我只記得玫瑰花，有刺，紅豔。母親都在院子裡誦念佛經，但有時是碎碎念的罵小孩。

　終於在某一天，老屋拆除院庭消失，蓋起大樓，每戶有陽台，陽光仍然穿梭在這一方地，棉被卻得舖曬在冷硬的欄杆上，母親不習慣那被大廈阻擋而變薄弱的光線，寧可到頂樓曬棉被。這幾年曾問父親如何製作饅頭，父親說他不記得了，為了我這問題，他說要去問問那山東饅頭店的老闆。

　夫家房屋有一小前庭，公公、婆婆在這裡整理自家栽種的蔬菜、西瓜。家人回來，若不在客廳裡聊天，就是在這裡，有時節慶，在前埕擺上一桌酒菜，族親好友話說到半夜，看得見星星月亮。公公往生後，老宅沒有人居住，前庭寂寂，只有郵差先生偶爾會來，或者快過年時大伯會回家去貼上新春聯。

　如今在北部住公寓大廈，我喜歡陽台，那是我的縮小版庭院，外子種ㄧ些小盆栽點綴風景，偶爾我在那裡曬曬棉被，也曬曬我自己，我想望一幢有庭院的房子，陽光可以從藍色天空直瀉入屋內。